“你怎么找到我的?”
“有人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而我刚好跟那个人比较熟。”老酒鬼回答得漫不经心,“酒你也喝完了,我走了。这次你又喝了我一坛酒,我欠老巴兰杜克的也已经还清了。”
黑暗中父亲的名字鲜明而强烈地照进埃修的听觉,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你欠我父亲什么?”
“几杯酒而已,那时候你还小。”老酒鬼站起身,装腔作势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今晚这坛酒正好算最后一杯。”他摸索着朝帐篷外走去,在跨过埃修身边时,后者冷不丁地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衫下摆。“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老酒鬼不耐烦地伸出右手,想拍开埃修,但没想到埃修顺势就扣住了他的手腕。老酒鬼很快就感受到强硬的压迫力自手腕上传来,像是陷入了猛兽的血盆大口。埃修的五根手指一起朝他的腕骨发力,像是上下合拢的利齿,紧紧地将他的手腕锁在手心。
“我还有几个问题,”埃修拽着老酒鬼的手,将对方当做一个借力点,缓缓地将自己从地面上拉起来,“说不清楚前,别走。”他直勾勾地瞪着老酒鬼的脸,试图用自己的视线在那片模糊的轮廓中勾勒出一个中年男人满不在乎的五官。
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两个男人在黑暗中沉默地对视,如同两尊对峙的山岳,山岳之下奔涌着湍急的暗流。老酒鬼仍在试图挣脱埃修的钳制,而埃修也在不断地朝老酒鬼的手腕施加更多的压力。两股力量绞杀在一起时彼此传达了双方斩钉截铁的意志没有人会选择让步。
“呵,”老酒鬼不以为意的笑声在压抑的氛围中显得分外刺耳,“那就看你有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了。”话音刚落,他踏前一步,凶狠地撞进埃修怀里,与此同时他的肩膀扫出一个简洁明快的弧,顶进埃修的心窝。但就在这时埃修的反击也到了,如出一辙的肩膀横扫,近乎对称的轨迹,完全一致的落点老酒鬼的心窝,像是倏忽间便折返至面前的山谷回声。两条不分先后的弧在空气中共振出一个优美的椭圆。埃修与老酒鬼的身躯都在这一击的力道下猛烈地摇撼着,但没有人失去平衡,也没有人就此罢手,埃修的手仍旧紧紧扣着老酒鬼的手腕。这只是冲锋的号角,亦是势均力敌的信号,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暗流冲破了山岳的镇压,在帐篷有限的空间内无声地咆哮。两人扭打在一起,犹如两头互相撕咬的雄狮,拳拳到肉的碰撞声低沉如沉闷的鼓点。贴身的距离下没有任何容许周旋的余地,就连伸展手臂挥出一记勾拳都是奢望,两人都在依靠膝、肘、肩向对方发动暴雨般的打击。也许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双方的动作一开始都非常克制,但随着疼痛的累积,火气也在不知不觉间被点燃,渐渐出手再无顾忌。两人都开始肆无忌惮地朝对方倾泻自己的蛮力,而不去考虑可能的后果。但仍然没有任何一人能在进一步激烈的拳脚对话中占据优势。两人的动作镜像般一致,就连风格也是一般的凶悍搏命。老酒鬼一手造就了埃修,他的贴身短打亦是埃修的贴身短打,在技巧上两人不相伯仲,只有依靠最纯粹,最极致的暴力去打破、去碾压这诡异的镜像平衡!
潘德古武:海纳法!
两人不约而同地后撤一步,拉开了距离,左手仍旧绞在一起彼此牵制,右手却已经扬至脑后,紧握成拳,无与伦比的力量在掌心汇聚。这一刻呼吸声汹涌澎湃,宛若海潮!帐篷内的空气被两个老饕贪婪地瓜分,巨量的空气流失形成了片刻的真空,帐篷顶塌陷下来,随即夜风撞破了帘子,在两人中间形成躁动不安的乱流。
但没有人挥出这决定胜负的一拳,两人再一次表现出镜像般完全相当的自我克制。埃修紧紧抿着嘴,冷漠地瞪着老酒鬼,空气在他的胸膛里鼓荡着,等待着排山倒海的那一瞬间。
“怎么?真要挥过来吗?”老酒鬼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开口,“我们若是以海纳法对拳,这个帐篷会立刻被撕成两半吧?到时候可就没法”他的最后几个字淹没在暴烈的拳风中,埃修在这时候挥出了他的拳头!炽热的白雾从他的口鼻中喷出,像是狂野喷发的火山!这一刻他彻底洞穿了镜像平衡,蛮不讲理地将胜利的天平揽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