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轿车缓缓的从那半开一边的生锈铁门里开进去,那铁门上焊着"下港码头"四个红色的上漆的金属字。
我们一进铁门立即朝着右侧开去,停靠在三层红砖楼的一楼前。
青红熄了火,推开了车门,我对这里感觉非常的不舒服,特别是眼睛看着广场中央的时候,那架失事的直升飞机里冒出来的尸菇树,在这个广场里特别的显眼,我知道它对我们没有任何的致命威胁,只需要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可以了。
而这个距离可以通过目测,生命就在于你对距离的接受和你的直觉中掌握。
这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因为我们谁也没有想过靠近一点来实验它的反应度。
“我们先到码头去看看情况?”青红说着朝着海边走,迎面扑来的海风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而那味道竟然能透过我们层层裹住的口罩(用布条当成的口罩)。
我跟在了青红的后面,看着她沿着红砖楼一楼的走廊小心的走着每个步伐,她的眼睛时刻在盯着左右的动静。
一楼有三间房间,还有一个公共厕所,我料想那些奇怪的味道也许是从那破旧的虚掩的木门那头传来的。
中间是个大厅,但是被铁拉门紧紧的锁住,里面除了一些长椅子和柜台,剩下的就是满地的垃圾。左右两边各有两个房间,青红探头从玻璃里张望,左边的房间里面排满了一层一层整齐的船桨,就像是一个船桨的展览室一样,当然地上还有一些捕鱼的渔网。
大厅中间右侧的房间里,堆满了纸箱,不知道里面是装什么,也许是一些航海的用具吧,在这个河门市里早已经被游轮码头等等取代的古老码头里,已经找不出任何可以拿出台面的东西了。
“先到码头去吧。。。”青红瞄了几眼后,朝着海边走去。
前面是用花岗岩堆砌而成的通往大海的堤路,边上停着几辆木头板车,它们就用这些板车替代现代化的车子装载货物和渔船捕鱼归来的物资。几辆板车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褐红色的斑斑血迹,还有一些发臭的破布。
地上有些鞋子,单只的白色运动鞋子。。。
堤路弯成了一个90度角,形成了一个避风港。
里面停靠着三首小渔船,它们漆着五颜六色的船漆,简陋到船上什么都没有。
“它们的大小,就如同我在公园里划的船再大一点。。。”我调侃着说:“只是尾巴装了个马达而已。”
“是啊。。。不过也足够四五个人上去了。”青红说。
“你闻到什么味道嘛?”我问:“有点臭而且带着焦味。。。”
青红不自觉的回头看着广场上的尸菇树,但我确信不是那直升飞机或者那东西带来的,至少直升飞机是被袭击,而不是坠毁,我觉得。
这些渔船都有个简单的绳子系在堤路上的金属栓上,只要把它拉过来,就可以从边上的石梯上船。
“我们等到18号早上吧。。。”青红说:“你可别再说我冷血无情了。。。”
我点头赞同。
青红往回走,我依旧留在堤岸上,我看着天空中那躲在乌云后方的落日余晖,远处的河门岛外大陆轮廓依旧模糊,我听着海水轻轻的拍打着堤岸发出的声响。
远处的海面上,长着红色的尸菇树,海里生长的和陆地上的应该是不一样的,它们的颜色比陆地上要鲜艳多,而且似乎没有根茎,或者说我没有看到,它们可以随波逐流的飘动,我有点担心。。。
“走了,胡川。”青红轻轻的叫我,我立即转身跟着她。
“似乎要下雨了。。。”我说:“天空中有乌云。”
“恩。。。”她回答:“现在担心的,应该是我们如何在这里过夜的问题。”她说。
我们沿着红砖楼的侧墙,绕到了后面,然后我和青红惊呆了。
在楼房后面的广场上,停靠着从海里搬上的或者是要放到海里的渔船,它们都倒扣在广场上的专用支架上。在正中间,堆着两人高的黑土,那味道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
青红不忍再看,她捂着嘴巴,眼前的一幕让她反胃。
旁边的人力板车告诉我们,它曾经用来搬运尸体,也许是在爆发前,也许是在爆发后。
那堆积如山的黑土,就是烧焦了的尸体。
或许是自发组织,也或许是CM队员,他们在烧焦的尸体上又洒了一层的石灰,有一边埋在了土里,而另一边则没来得及,就是我们现在看见的样子。
边上撒落着一些挖土工具。
“走吧。。。”青红说:“我看见了到二楼的楼梯了。。。”
我们从红砖楼的左侧上了二楼,在通往二楼的走廊有一道铁门,门被锁着,但是似乎可以从这道铁门上翻过去。
“行吗?”我问青红:“你先翻,我来帮你。”
“谢谢。。。”说完青红轻松的攀越着铁门上的生锈花纹,然后翻了过去,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轮到你了。”青红有点挑衅的对我说道。
果然,我还必须费点力气才能做到她的效果,她对我说,如果不是身体还虚着,速度一定比这个快。
这个我是不容否认的。
毕竟,她不是个我所认为的普通的女人。
翻过铁门后,我们来到了二楼的走廊,从这里可以看到广场上那几乎齐高的尸菇树。
然后青红突然一把把我拉蹲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紧紧的把脸靠在了女墙上。
“嘘。。。有三只暴尸溜进了广场了。”青红轻声的对着我说,然后手指着广场上移动的红影子。
我急忙把头埋得更低了,只露出了眼睛。
“它们怎么会。。。还好。。。”我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青红敏锐的警惕力,也许我们就被发现了,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裤兜里,摸着那把救命的手枪。
它们朝着那尸菇树前进,然后我们从尸菇树盘综错节的菌干发现了它们,它们正抬着脑袋,眼睛对着天空,那摸样很是吓人。
“它们在干什么?”我问。
“嘘。。。”青红示意我不要出声。
尸菇树上的囊泡突然破裂,红色的粘稠的汁液滴落在暴尸面目狰狞的脸孔上,暴尸张着尖长牙齿的嘴巴,让这些汁液流到它们的嘴巴里,嘴里发出了吼吼的低吼。
“它们在进食。。。”青红说出了我心中的答案。
原来这些借着尸体成长的尸菇树,是这些怪物维持能量的来源。
“它们似乎离开了。。。”青红说,我看见了那些暴尸在尸菇树前徘徊了几圈,然后连爬带跑的离开了广场的范围,从那铁门边顺着沿路溜走了。
“你说它们去哪?”我问。
青红摇摇头:“不知道,它们去哪又有什么区别,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它们,去到哪里也一样,只不过白天它们似乎比较少出动,也许躲在地下通道,也许躲在高楼的某一个角落。。。”
现在我和青红警惕性的查看着二楼的房间。
一共4间,但是基本上都是储存一些跟捕鱼有关的东西。
上了三楼,楼道安全,从这里可以看见河门市的老城区,再远处就被几栋高楼大厦给挡住了视线。
那大厦后面远远的齐高的红色东西,应该就是把我们逼出酒店的“女王”怪物。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一只。
但是视线并不清楚。
青红在用眼睛扫视着每个房间,这里的玻璃完好,里面的东西摆设整齐,难得的是,青红告诉我,她发现了房间里面有张黑色的皮质沙发,应该是个会客厅。
门是锁着的,青红拿着一个细铁丝,那是在一楼的时候从生锈的窗户栏杆上弄下来的,我没有注意到她一直的拿在手里。
“本来打算开锁的,我想会用得上。这里的锁都难不到我,需要点时间罢了。。。”她说。
真希望如她所说的那样,她可以用那铁丝把这个有着沙发的房间的锁给打开。
但其实,我根本就不用怀疑她,她本来就是有这个能力。
她在不停的转动着细铁丝,一边埋怨锁孔太久没有,有点难弄。而我则在她开锁的空挡,看着广场上和铁门的情况,然后我把目光转向了海面上的天空。
那乌云密布处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这里飞来,是云彩还是。。。
“开了。。。”青红兴奋的说:“这个老锁还真是需要一点技巧。。。”
我扯了扯青红,指给她看天空中的异样。
那是片红色的云彩,它朝着河门老城区的方向,从海的那一端飞来。
我脑袋的仰角越来越高。。。
青红立即把我拉进了房间里,并且锁上了门,站在了离窗户有一定距离的位置。
瞬间。。。那些红色的东西飘过了窗户外的天空。
它们张着柔暖的菌帽,轻柔的摆动着,像极了海里的水母,它们泛着红色的光泽,经过夕阳透过乌云射下的余晖,它们就如同灯一样,红色的泛着透明的光芒。。。
“你真是迟钝。。。”青红骂道:“你别忘记了,天空中的这些东西就是在河门大桥袭击我们的水母,你也亲眼看见了,它从女王的口器里喷射到空中。。。”
我的确很愚笨。。。
“你还能活着,真是奇迹!”青红好奇的对着我问。
我只能报给她傻傻的一笑。
那些红色的水母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往河门老城的方向飞去,从这个风向看,他会继续朝着南边移动。。。透过广场尸体的那一边的另一面窗户可以看得见,它们朝着南边飞去。
然后我看见了从空中俯冲下几只红色的水母,落往河门大学的方向。因为我认得河门大学边上那突兀的5层楼房的建筑,即使它很远。。
“这不可能。。。”我自言自语道:“我看见了有水母落下。。。”
“那是正常的,这些水母是女王的种子,它们也许自己会滑翔,也许会飞,随着风传播,只是假设。但最终都要落在地上,是不是,所以不觉得奇怪。”青红开始留意着房间里的摆设。
这里有一张大的真皮沙发和茶几,还有饮水机,令人兴奋的是,饮水机里的水竟然是满的。
然后有一套木头茶几,还有一套书架,而且,房间里面还有一个卫生间,里面的洗涤用品一应俱全。
青红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依旧在思考着刚才的问题。
“我是说。。。你有发现那些飞行的水母,只有几只落下,那是很不正常的,它们也许对移动的东西感兴趣,或者它们能感觉到地上的人。。。也许它们自有一套眼睛系统,就比如我们躲在房间里,而不是靠着玻璃边,它们就发现不到我们。。。”我解释着。
“你说的有理,但此刻我更想用马桶里水箱的剩水还有桶装水里的部分水,洗个澡,我全身很臭。。。你知道的。”她说。
“我的意思是。。。那里有幸存者!”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恩。。。青红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她思考了片刻。
“你确定,那么远的距离,没有眼花?”
我确定我看见了,我把大概位置说给青红听,也许就在河门大学和我们躲藏的地方之间。
我的心里在希望一个人没事。
希望他不是别的幸存者。
在这个范围内,只希望是他。
*
青红告诉我,必须再天黑以前准备好呆在这里的一切准备,我们扯下了所有的窗帘,把这个当做是被子盖在身上,我们不敢开灯,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青红悄悄的在洗手间里洗了澡,反正黑乎乎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但能依稀的听见水声,很小声,我想青红一定是很困然的洗完这次久违的澡了。
当然,在门边挂着几件皮质的衣服,摸起来很亮而且冷,还有一些黑色的雨鞋,我想,这套蓝色的皮质衣服带着帽子连同雨鞋,正是我们缺少的衣服,它可以把我们层层的包裹起来,能够防寒,能够保护我们。除了脸部。
天很快就黑了。
我从玻璃那往外张望,我已经习惯了忍受那恶心的味道,只要窗户是完整的,这些味道我都能接受。
我闻到的唯一的香味是青红身上发出来的,她似乎很开心,在漆黑中摸索到我们准备的沙发床上,问我:“你觉得我香不香?”
我嗯了一声,表示我赞同。
我想她一定克制着唱歌来抒发内心的喜悦吧。
她说她身体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吃了些药后,沉沉的睡着了,我们准备明天在把那些车上的东西拿出来吃。
夜里一片寂静,城市里一点灯也没有,我不知道青红睡着了没有,但我没有睡着,却又不敢说话,还是青红悄悄的在我的耳边咬耳朵,她说:“你觉得我们能等到嘛?”
“不知道。。。”我回答。
我们悄悄话说了一些事情,席间听见了铁门发出的嘎吱声,还有那些从黑暗中传来的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声,夜里,它们似乎比白天更活跃。。。
只要不找到我们。
*
白天到来了,阳光通过窗户洒在了房间里,青红还在熟睡着,我一起身,她也被惊醒。
我们必须留守在这里在等一天,我反复告诉自己,一天其实不多,只要离开河门岛前往对岸的大陆,那么只需两天就可以到松屿基地。
是这样的,没错。
青红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更加的安心而已,这不是她以往的作风,我想一定是文辉的举动,让她有所感触吧。
然后,我们意外的听见了枪声四起。
急忙跑到尸体堆那边的窗户边张望,
“在哪?”青红问。
“不清楚,似乎在河门大学附近。。。枪声很密集。。。”我说。
那枪声就像在放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