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潜看向江若弗,将她和江茉引两个人相视而笑,心中莫名的不舒服。
以前江茉引也是和她关系好一些,现如今江茉引却是亲近江若弗胜过她。
江兰潜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一夜众人簇拥着江若弗,给她提裙撩帘,送她出去的样子。
有一团细小的火苗在心中烧着,如蚁虫一般咬噬着人,令人心火愈烧。
而杜嬷嬷已经将要用的书本都拿出来了,让众人认真听讲。
江若弗转过头去,没有再和江茉引嬉笑。
杜嬷嬷将数十绣图展示于人前,
“大昭如今以苏绣,湘绣、粤绣、蜀绣为主,苏绣针法活泼,色彩清雅,湘绣着色富于层次、绣品若画……”
末了,还让人上前去分辨那些绣图是什么绣。
那姑娘认错了,耷拉着脸回去,心想着这下完了,要退一个位置了。
却没想到杜嬷嬷并没有让她退位。
而是又抽了一个姑娘上前,那姑娘一口说出绣图类别,俨然是记得十分纯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等着杜嬷嬷给她移位置。
杜嬷嬷却也是面色平淡,没有让她移位上前。
那姑娘耷拉着脸,失望的回去了。
杜嬷嬷抽了一轮,才道,
“真正会影响你们排位的是考试成绩,除非平日上课表现太过不佳。否则不会轻易移动位置,各位小姐不必这么战战兢兢。”
众人悬着的心落下了。
原来并不是课堂提问就会影响排位啊。
下了学,江茉引并不想回去,叽叽喳喳跟在江若弗旁边,
“是不是在我们家没有人选上,所以杜嬷嬷要在这里选人呐?”
江若弗垂眸道,
“不清楚,也许是吧。”
选不选人,其实杜嬷嬷都是很好的老师,能教会她很多东西。
哪怕在这个班里不能排到前面的位置,能听杜嬷嬷讲学,也是十分值得。
杜嬷嬷曾经是公主伴读,又伺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身边都是些读过书的聪明人,皆是人中翘楚,杜嬷嬷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况因着世子的关系,她总是对杜嬷嬷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两人出学堂的路上又遇到辜先生,江茉引站在后面都有些紧张,不安地扯了扯江若弗的衣袖。
江若弗恭敬道,
“见过先生。”
辜先生腋下夹着一本书,探究地看着她,
“昨天给你那本书读的怎么样了?”
江若弗恭敬道,
“没读完。”
辜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
“说实话。”
江若弗顺从地答道,
“翻了一下。”
辜先生不耐烦道,
“翻到什么程度?”
江若弗只能诚实道,
“从头翻了一遍,很多字看不清楚,顶多理解个别句子的意思。”
辜先生叹了一口气,叉着腰道,
“那你给我总结一下你看得见的所有内容的意思。”
所有能看见的字,加起来五十三个,平均每页两个,基本不连着。
江若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琴律发微》”
辜先生:
“……”
他把腋下的书拿着,一只手扶着墙,拿着书的那只手掐着他略鼓的腰,看起来有一些滑稽,但是表情却莫名严肃,
“这样你都看出来了?”
江茉引看着辜先生这样都觉得好笑。
江若弗看着辜先生滑稽的站姿却依旧平静恭顺,低着头道,
“本来不敢确定,但对了一下章数,发现也是一样的,学生就猜测是《琴律发微》。”
辜先生吹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看起来有点失望,冷哼一声,
“算你聪明。”
昨天顾先生给江若弗的书,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古籍,那本书只是看起来破旧,实际上就是一本泡过水的旧书,字迹掉落皆是因为被水晕了一轮。
说实话,江若弗也不觉得自己昨日的回答能出挑得第一次上课就得了辜先生的青睐。
果不其然,昨夜她翻读那本古籍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的字句有些眼熟,虽然中间有许多字都看不清楚,但断断续续的,大多能和《琴律发微》对上,她对着书把仅仅能看见的几十个字和《琴律发微》连夜对一遍,发现那就是《琴律发微》。
江若弗为了一本早早就看过的书熬到半夜,等全部都对上的时候,她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辜先生这根本就不是奖赏是戏弄,难怪众人都说他脾气难调,古怪又不好相处。
估计是昨天她说的话足够机灵,辜先生其实并不赏识,可坦诚来说,她说得的确有道理,做先生的当然没必要当堂反驳,来和学生计较,故而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戏弄她罢了。
辜先生突然冲着她身后招了招手,江若弗往后看,就看见了小辜先生抱着琴往这边走。
辜先生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昨日束发的玉冠变成了一支桃木簪子,依旧是气质沉稳高华,今日他真佩戴了一条白玉佩,江若弗只觉得此人周身气质更冷。
辜先生指着江若弗,对辜詹谦道,
“这个学生读过《琴律发微》,你让她插进你的琴班里。”
辜先生微微腆着肚子,颐指气使,趾高气扬的样子有些好笑。
辜詹谦却顺从,看了江若弗一眼,声音也像在凉水里渡过一轮的冰凉,清润沁耳,
“跟我来吧。”
辜先生叉着腰,灰白的胡子吹得一飞,呼噜噜地飘了好几下,他叫住了辜詹谦,倚老卖老道,
“这原先是我的学生,你半路有缘收来的学生不送见面礼显得我辜家小气。”
辜詹谦垂眸看了江若弗一眼,江若弗忙摆手道,
“小辜先生,不用的。”
辜詹谦却直接把自己拿着的那把琴递出来。
琴尾的穗子很厚很长,青白色交织的穗在空中微微摆动。
江若弗见那琴的质地,就知价值不菲,她忙摆手道,
“不…这太贵重了,学生不能收。”
辜詹谦很高,他俯视着江若弗,此刻极有压迫感地将那琴往前一递,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辜詹谦也是一双长眸,长眸总是这样,不笑的时候高傲难以接触,看人的时候清冷,不自觉地就有压迫感。
江若弗被他看得发毛,沉默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丝毫收回手的意思,江若弗只能伸出双手去接那琴。
却没想到那琴重得她拿不住,骤然接过,她的手猛地往下一沉,差点重心失衡趄趔着往前摔一跤。
辜詹谦没有帮她拿,而是看着江若弗把琴吃力地抱住,她还要行礼道,
“谢先生赐琴。”
辜詹谦面色淡漠,转身就走,江若弗忙跟上去,他的步子很大,江若弗要小跑着追上去。
额头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到了琴室里,却没想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江若弗惊讶,现在是下学时间,居然还有这么多人?
在场多是女子,见辜詹谦带着一个女子入室,皆是齐齐目光一凝,
见江若弗还抱着辜詹谦的琴,更是神色各异。
小辜先生什么时候让人帮忙抱过琴了?
只是让众人更想不到的是,小辜先生随手一指,那个女子抱着琴径直走到小辜先生指的地方坐下了。
根本没将琴给小辜先生,甚至还把琴塞进自己座位的长柜里,起身就走了。
众人看着江若弗走,惊异十分,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知道这姑娘来的是哪一出。
却见她们的小辜先生依旧清冷地眼神往下扫了一圈,
“今日有无问题要问?”
这是在问她们,下了学还留在这里到底要问什么。
如果不问的话,他就要走了。
众人闻言,争先恐后地抱着自己的琴上前,将江若弗抛诸脑后。
江若弗安置完位置就往外走,完全没有多想那一室的人会怎么看自己。
她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
她连连退避几步,方抬头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