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弗啊,这簪子爹一定会让你姐姐找出来还给你的,若是找不出来,爹就给你打一支一模一样的赔给你,你看可好?”
江若弗淡淡道,
“重新打出来,也和从前的不一样了。”
江伯启愠怒地看向那些下人道,
“还不赶紧去找!”
下人们忙不迭爬起来回去主院找。
江若弗从首饰盒里拿出那一柄流金白玉簪,将自己的头发拆散,重新束起,连同刘海也全部收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细腻的额头。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们一直熟悉的七小姐长什么样子。
似乎少了发帘的遮挡,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们从江若弗的眉目中找到了明云罗的影子。
眉若远山,眸如秋水,明明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却清冷疏离,不见依依含情。
她的脸极小,只有巴掌大,一双眼睛并不十分大,却细而长,形状像花瓣,清冷勾人,如同古典画中走下来的仙人一般。
点了海棠红唇脂的唇如樱桃一般,面容玉白无暇。
与印象中那个皮肤蜡黄干瘪,唯唯诺诺,始终用头发挡着脸不敢见人的那个七小姐不同。
这样的七小姐,不过眸光流转之间,就足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和明姨娘一样,美得令人初见便惊心动魄,见之忘俗。
众人心生诧异,却又觉得江若弗这般长相才合理。
毕竟…明姨娘是那样万中无一的美人。
七小姐怎么会差,怎么可能差呢!
就连江伯启也有些愣住。
江若弗,竟是这样的长相?
江若弗缓缓将簪子推进发中,
“既然父亲让我去,我便去,只是我不在府中,姨娘和哥哥无人照顾,我心中不安,不敢擅自离家。”
江伯启忙道,
“爹一定叮嘱府里人,让他们好好照顾你娘和怀隐,若是有人趁这个时候去欺辱他们,爹一定让人把罪魁祸首收拾了。”
江若弗满意地点点头,江伯启一直将江若弗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丞相府的马车,悬着的心才安稳下来。
只是江若弗一走,他的面色又阴沉下来,
“赶紧派人去清晖苑守着,若是有人敢轻举妄动伤了明姨娘和六公子,直接拖来我这儿。”
下人忙道是。
江伯启继续道,
“再让人去四小姐那里找簪子,今天要是找不出那支紫玉簪子,这些搜寻的奴才全部乱棍打死!”
贴身小厮也知道江伯启是气得紧了,若有人在气头上撒野,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小厮连声应是。
江若弗坐在马车上,马车上还点着檀香。
她将口脂擦掉,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十分平稳,她一路上没有受什么震荡。
只是逐渐上升的体温却骗不了人,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晕。
马车突然停下,她听见车夫说了一声“到了。”
很快就有人在车边摆踩凳。
江若弗被人扶着下来。
她被丫鬟引着进了花厅,进去就见陈璟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那里等着。
而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在。
江若弗进去,便见礼道,
“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夫人。”
胡氏忙上前将她扶起来,见江若弗抬头,面色苍白得厉害,她眸中心疼,
“孩子,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胡氏亲手将江若弗扶起来。
江若弗牵强地笑笑,
“无碍,有些受寒而已。”
胡氏却觉得她的手冰凉得很,一摸江若弗的额头,却又十分烫手。
骤然想起来,连陈璟这样年纪尚轻的男子入了寒潭都得了风寒,更何况是这么瘦弱的一个姑娘?
陈丞相看见江若弗这个样子,忙对下人道,
“王太医应该还没有走远,赶紧把王太医追回来。”
“唯。”
陈丞相有公事被叫走,只余下胡氏和陈璟在花厅中。
江若弗被胡氏亲自扶着坐了下来。
只是她一坐下来就能感受到对面有道视线在一直看着她。
江若弗抬眸看过去,陈璟却笨拙地转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别处,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有下人来奉茶,因是女客,又换了气味清香的茉莉花茶。
胡氏道,
“上次给你送去的那些衣裳首饰可还喜欢?”
胡氏这话不是随意问的,她白日的时候见到江抱荷戴着那支墨玉簪子,还以为江抱荷是还马的姑娘。
但眼前见到真正还马的江若弗,她却素帛一身,从上到下没有任何饰物。
整个人清简得比陈丞相说的更甚。
纵使容貌姝丽,没有点缀让她看起来格外孱弱素净,但配上这苍白的面色,却愈发叫人觉得心疼。
胡氏久居后宅,什么事情都见得多了,猜测是姊妹争夺,而江若弗不争不抢,被姐妹欺凌,夺去了那些东西。
江若弗垂眸,胡氏看她低头缄默的样子,心里已经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江若弗道,
“多谢夫人,若弗很喜欢,只是若弗清减惯了,很少打扮,而为齐室齐家,姐妹和睦,就将首饰锦缎分了一些给姐姐们。”
胡氏听这话,心里有数。
齐室齐家只怕是托辞,因为江若弗顾全大局,面上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些首饰都十分素雅,非常适合江若弗,要是真的只是分了一些给旁人,又怎么不见江若弗自己身上有一件半件?
胡氏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也忍不住赞叹江若弗的大度。
纵使被欺负,也顾全大局,丝毫不计较,也不见争夺的心思。
这样不争不抢,气度过人的姑娘,当真有了几分陈丞相夸赞的模样。
只是这样隐忍,却叫人有些心疼。
胡氏有心为她出头,关切地直言道,
“既然喜欢,为何却也不见你留一件半件在身上?”
江若弗轻笑,手指抚上了发上的白玉簪,玉指捏着簪头,微微抽出半截,露出来给胡氏看。
陈璟看见江若弗发间的白玉簪子,视线凝滞了。
凤眸微微睁大,眸中只能看见江若弗浅笑的样子。
明眸皓齿,三千墨发间,一柄白玉簪挽起所有头发,繁茂乌鬓中,黑与白碰撞,却和谐得不像话。
陈璟感觉自己的心都止不住地颤栗。
十二支簪子,她却独独戴了这一支。
她说送人了,却留下了这一支。
这一支,是格外合她心意吗。
江若弗将簪子插回去。
胡氏打趣地看了一眼陈璟。
只见陈璟呆呆地盯着人家姑娘家看。
胡氏暗叹一声不争气。
她轻咳了一声。
陈璟像是被惊醒似的,急急转开视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只是喝了一口,他又呛了一下。
他低声质问小厮道,
“怎么是花茶?”
小厮委屈道,
“这不是您说的要和江姑娘一样吗?”
胡氏闻言,都忍不住以扇掩面笑起来。
江若弗的视线移过来。
陈璟骤然与江若弗对视,她的眸子黑白分明,带着几分未褪的笑意。
他一时看呆了竟不知移开视线。
陈璟不自然地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握着杯子低下头,面色有几抹不自然的薄红,
“花茶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