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讨好人,必定要投其所好,但若是一味追求肤浅的表面之物,必定反受其累。”
温孤齐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如今江家的情况他已经摸清了个大概。
江家从上到下,无人不想着要攀附权贵门庭,以求达贵显赫。
为了攀上门庭,一掷千金买一副南珠,走歪门邪道去取陈王府的帖子,想卖女求荣。
只可惜,江家喜好权势,追求权势到了如此疯狂的地步,有朝一日必定受反噬。
创瘢和饿死这种后果尚且是轻的,若走了歪门邪道,必定招致更坏的结果。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
想要显赫,又不追求正道,一定会有恶果。
不过,纵使江家再有不对,眼下江家这种迫切求荣的心绪倒可以为他所用。
既然他们要权势,那他就送到他们面前。
温孤齐抬起眸子。
他是为了江若弗的嘱托和请求。
她求他救回明姨娘,那双眼睛里的希冀和泪光仍旧在他脑海之中,怎么也抹不掉。
很意外的,像是对他重锤一击。
他的心狠狠震荡了一下。
她愿意这样放下颜面,也愿意往后不顾一切的去救回自己的母亲,想必江若弗与母亲,关系一定很好吧。
温孤齐的指尖滑过腰上那块玉玦。
可惜他连体会这种为人子的焦急与心痛的机会都没有。
他腰间的玉珏上,一轮满月在江流上升起,而满月的旁边,还有“月华”二字。
这玉珏,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他没有机会,是因为他已经没有母亲了。
纵使她活着的时候有多璀璨耀眼,又有什么用?
现如今,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成为挂在他身上,证明他出身不凡的记号。
每个人提到他,都会说,是那个早逝的月华长公主的遗子。
是那个受尽了太后与陛下恩宠的月华的遗子。
只要攀上他,就能获得太后和皇帝的青睐。
众人对他趋之若鹜,正如同多年前对他母亲趋之若鹜一般。
可是死后,却没有一个人真心记得她。
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守墓,时常去与她说说话。
那样骄傲的长公主,就只能躺在冰冷的墓室里。
连被提起的次数,都越来越少。
温孤齐闭上眼睛,
江若弗和她母亲的情谊,确实让他很动容。
但与其说是动容,不如说是艳羡。
羡慕她有母亲。
哪怕江若弗出身不显,时运不济。
可是和母亲那样真挚的相依为命,却是他梦过千万次,在醒着的时候,却想也不敢想的妄念。
但也是江若弗,触手可及的东西。
温孤齐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的情绪已经重新变得平静无波。
他拿了木戒尺将纸压住,看向窗外道,
“你不是想送走这匹马吗,机会来了。”
小玉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丹砂。
温孤齐走出门,在丹砂身上摸了摸,果然见马脖之下有一个绑着一个小木桶。
因着丹砂是烈马,还没有什么人近身,这小桶才能被鬃毛挡住不被发现。
丹砂把头伸过来,想蹭一蹭温孤齐来讨好他。
温孤齐只随意摸了摸马头,以示安抚。
他低声道,
“真没想到,我也有需要你帮忙的一天。”
温孤齐握紧那个小木桶,
“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温孤齐直接走到了江伯启的书房外,正碰上江弘出来。
温孤齐看也未曾看江弘一眼,直入书房,因着江弘才出来,书房的门大开,叫温孤齐钻了空子能直接进来。
江伯启闻声,还以为是江弘去而复返,
“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忘说了?”
温孤齐站在堂中,淡淡开口,
“是我。”
江伯启抬头,皱起眉来,
“怎么是你,书房哪容你们女子随意进进出出。”
“来人,把七小姐…”
温孤齐打断了他,单刀直入,
“南珠坠子一事,已证明我是无辜的,那么明姨娘也就无罪,也该被送回来了吧?”
江伯启想起明云罗,心上说不出的厌烦,每每看见这个妾室,总叫他觉得烦躁得紧。
送到别苑固然有明云罗顶罪的原因,更多的,其实不过是他不想见到她罢了。
“明姨娘就留在庄子上吧,送不送回来,也没什么关系。”
温孤齐也不想和江伯启多费口舌,他直言道,
“如果我能让江府有所得益,是否能将明姨娘送回来?”
江伯启不耐烦道,
“你一个女孩子,现如今能叫江府有何得益?你若能得了杜嬷嬷的欢喜选为管家之人,嫁入高门,那才是有益,平日里多读读女四书,别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江伯启唤了小厮,
“把七小姐送回去,没有我的吩咐,往后不准女眷出入书房。”
“是。”
却还没等那小厮到眼前,温孤齐就抬步往外走。
小厮正庆幸七小姐没有为难自己,就听门外传来一声炸裂的声音。
小厮忙奔出门去看,天上一朵紫色的烟花高飞,猛然炸开来。
江伯启在屋里都惊了一惊。
而温孤齐收回手,将烟花铳放下。
江伯启怒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温孤齐回头,云淡风轻地一笑,
“想必你马上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