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师弟,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但…总归,多谢。
清醒总比不清醒好。这样,起码我可以在被心魔控制之时,将自己锁起来,不去伤害师父和师弟、师妹们…”
心魔?
这个说法,其实错也没错,不过容易令病人更为悲观消极。
“闻师兄,你并非被什么心魔所控。”范贤作了个‘请’姿,示意闻通落坐于沙盘旁的椅子上。
二人坐定,范贤继续道:“所谓心魔,乃苦求而不得,修行之心生出魔障。
敢问师兄的状况,可是如此?”
闻通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道:“为兄确实被这司时圭困扰数年,但若说求而不得,倒还不至于。
机关之道,讲究的是自身所学,但更为重要的是,能否将所思所想勾画成图、锻造成物。
这当中,也需得天时、地利、人合,方才成事。
否然,只有所思却无所学,或只勾勒成图,却寻不到锻造之材,都是枉然。
为兄既踏此道,自然明白个中奥妙,又岂会因一件物什,便坏了修行之心?
只是,唉…也不知怎了,心神失守,时常昏馈乏力,控制不了自己之所为。”
果然。
正如范贤初诊时得出的判断,天才疯子大师兄闻通,并非因司时圭受了挫,才解离出那个胡作非为的‘大宝贝’人格。
摩挲着手中的怀表雏形,范贤心里顿时便有了主意。
“师兄,若信得过师弟,今后每隔七日,你我私下相见。乐天少年时,曾拜一游方高人为师,学得开悟之术。不惭愧的说,也算有些造诣。”
说罢,范贤将怀表递还于闻通。
闻通则定定地看着范贤,目中流露希翼之光,又似有些困惑地喃喃道:“开悟之术?倒是从未听过这一修行法门…”
范贤笑道:“这并非什么修行功法。师兄不如就将之当作,医者问诊。”
“医者?”闻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病终需心药医。师弟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人生无非匆匆百载,若任何事皆求而便得,岂非无趣?师兄大才,既明此理,又何需挂怀。”
范贤继续引导道:“执著于修行,往往欲速而不达。
不如,暂且放下。与师弟四处走走看看,或去尝些美食,也感受一番人间烟火。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或许,师兄能在其中悟出另一番境界,也未为可知啊!”
闻通怔怔地盯着范贤看了许久。
那双比大部分人都要清澈的眼眸中,微微绽露出几分光芒。似有些明悟,但又没能当下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灵光。
片刻之后,闻通长舒一气,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
“师弟这…开悟之术,当真厉害。”
“哈哈~~哪里哪里。”范贤摆手客套了两句。
闻通起身将手中之物,塞回到范贤手里,“为兄此番特地前来,便是要将这第一只小司时圭,送与乐天你。”
“那就,多谢师兄了!”范贤也不多推辞,慎重地将这当世第一只怀表,收于胸前暗袋里。
“欸,若非乐天的巧思妙想,为兄又怎能将那笨重之物,改造得如此精巧呢?擒纵器、摆轮游丝…”闻通目露精光道:“若说大才,为兄远远不及乐天之毫厘啊!”
一说到本专业领域,这位天才疯子大师兄就仿佛自带高光效果,整个人都锃锃发亮那种。
想想也是服气。
仅仅花了三个来月的功夫,就将仅有个大概图形而无任何数据支持、也没有打造说明的两件物品,给研制出来,且完美地应用在这只精确到秒的雏形怀表上。
这是什么怪物!
不对。
闻师兄并非全程在线,还有部分或者大部分时间,是那个‘大宝贝’控制身体。
嘶!牛批大发了呀。
若能令本我人格在线时间久一些,以后他只管从记忆宫殿里搬运图纸,那些以他的本事绝不可能打造出来的好货,变现的可能性,很大、非常大。
“师兄可真是太谦虚了,哈哈~~~”
“师弟,你为何笑的这般、这般…”
“啊,没什么,开心嘛。哈哈~~”范贤抬手做了个‘请’姿,满脸堆笑道:“师兄做出了如此精巧的司时圭,合该庆祝庆祝。
师弟前不久托匠人大叔做了个好东西,刚好今日试用。师兄来的正是时候,不如尝尝味道先。”
于是,一刻钟后。
不动峰侧边一条溪涧旁。
一幢石屋内,一只大肚子炉底下柴火正旺;屋外三台用铁条与铁皮简单打造的长条箱状物,其内炭火哔叭作响,其上肉片滋滋冒油。
香气隔老远便勾得人口水直流。
熊玘和撒尔进屋,打开那大肚子炉,合力抬出一只大托盘。
盘上那只烤全羊,金黄酥脆、香气扑鼻。
先卸掉四只腿,一刀过,皮肉与骨架分离;
再将躯干等分切作不大不小、正好两指长宽的肉片;
被油脂包裹的骨头,烤的已经是酥松香脆,以寸劲用刀背从当间一拍,便一一断开。
“乐天,你不当厨子真是屈才了。”
孔喧端着洗净的蔬果,从溪旁走来,对范贤难得一秀的刀法,给予了高度认可。
“来了来了,最精彩的来啦!”
吕文乙嚷嚷着从烤架旁的罐子里抓了一把孜然、一把胡椒,像个艺术大师般,将这两味至关重要的灵魂香料,洒在切好的羊肉上。
闻通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好客的摩罗大公之子,一头浓密卷毛用发带扎成小辫子的撒尔,迫不及待地塞了两片羊肉进嘴。一边嚼着,一边发出令人遐想的某种不可描述之声。
范贤笑笑,放下手里的小刀,挟了块羊肉递到闻通面前。
然后。
这一天,百灵峰的天才疯子大师兄,打开了一堵新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