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玉没料到月篱会提出的条件竟然是这个,他诧异之后,眼神满是复杂地看着月篱。
月篱见此,便又道:“我知道自六百多年前那个血夜之后,襄氏一族对破解其世咒的祭品献祭便定下两个条件。其一,祭品必须自愿献祭;其二,祭品必须继承始祖厉鬼之血。”
“公子也知道,我的体内有始祖厉鬼的一抹意识,我知道,也能感觉到,若我不愿血祭,你们是奈何不了我的。”月篱从未在襄玉面前展露过如这般的强硬。
这是她第一次威胁他。
这句话在被月篱说出来的一瞬间,襄玉感觉到她在她和自己之间,新筑起了一道陌生的堤防。
半晌,襄玉一切的心绪皆化作一道叹气,道:“你终究不似从前那般听话了,好吧,我答应你,中元节前我娶亲,中元节夜,你自愿入祭台。”
月篱嘴角勾起鬼魅一笑:“一言为定,多谢公子成全!”
她再行叩拜大礼。
一切谈妥,他们便要行解除主人和鬼侍之间鬼侍之契的仪式。
废除鬼侍之契的方法和缔结该契的方法略有不同,念出破契之咒仅主人一人即可,然后主人取自己的血摁于鬼侍额头处的鬼侍纹上。
额头的鬼侍纹消失的同时,鬼侍之契也随之消失。
“以吾之血,免汝为吾之鬼侍,遂吾于汝之庇佑力消。”襄玉念出这一句破契之咒。
随后,他以一匕割破手指,取指上一滴血摁到恭敬跪在他身前的月篱额心处的那朵篱花鬼侍纹上。
下一刻,白皙之上的清涟之花逐渐衰败,白光迅速暗淡下来,很快地,这道印记便被彻底抹去,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月篱谢恩起身:“如今身为鬼侍的我,已无法得到您的庇佑,身为祭品的我却不然,公子曾对我说过,在我被送上祭台之前,你会一直庇佑我,这个可还作数?”
襄玉眼波不知何时已恢复一片沉寂,只是终年弥漫其上的烟雾已消失不见,只剩两汪泛着幽光的墨色深潭。
他淡淡应道:“自然作数。”
雨点啪嗒啪嗒地砸落在地上,月篱朝襄玉莞尔一笑,躬身行一礼后,转身进了屋子。
树下,襄玉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轻垂下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小厮急匆匆赶来,为其撑伞,襄玉便跟着小厮也提步朝院外走去。
夜幕降临,早已按照白日里皇帝下的命令准备就绪的仇凌霜率领着数名隐修者朝襄府行去。
仇凌霜直到这时,心里还是有些犹疑,今夜若闯入襄府,诛杀了月篱,那很可能会逼得襄府彻底跟皇族对立,让胤国内部燃起战事。
在今晨皇帝对他下了那道命令后,他专门让人传信给盛大人和荀大人等几位在皇族派系内位高权重的氏族,想让他们规劝皇帝收回命令。
几位大人得知消息后皆迅速赶至宫中详劝皇帝,本来皇帝都已经答应撤去该命令了,但随后一件事情却再次让皇帝重燃不顾一切立刻诛杀月篱的想法。
这件事就是襄玉命人在城门前贴出一张告胤安人鬼书,明言他几月前收入府中的祭品眠篱即为六百多年前的厉鬼月篱,还称他与月篱已解除鬼侍之契,所以此前鬼侍月篱犯下的种种过错,皆随月篱鬼侍身份的被废除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