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玉回到府中,刚过未时,他用过午膳后,命狸奴带上铁锹,与他一同前往篱落院。
“公子,今日还未到中元节,现在喝篱花酒会不会太早了些?”狸奴跟在襄玉身侧,边走边问道。
襄玉脚下步子悠慢,口气也慵懒起来:“今日刚巧想喝了,便要喝,干中元节何事?”
狸奴一怔。
他竟似是从襄玉口气里听出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自月篱六百多年前从鬼田里长出来后,他们便一直有在中元节喝、酿篱花酒的惯例。
今日并非中元节,为何公子突然想要打破这惯例?
狸奴正思索间,突然侧前方眠篱的身影一晃而过,狸奴张口想要叫住她,却见她身影转过竹林小路的暗角,已然不见了。
狸奴收回目光,视线在无意间掠过襄玉时,刚好瞅见他正看向眠篱刚才消失的位置,一脸出神的模样。
狸奴眼中闪过一道了然,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
公子这莫不是要故意买醉,好引眠篱前来?
今日他进宫,就皇上遇刺一事上又推进一步,此时闲下心来,便想着要跟冷淡已有数日的眠篱和解,但又不可能放下身段,如此,便只能用这一招了。
公子比起从前,虽然已经多活了六百多岁了,可这偶尔窜出来的少年心性,还是跟以前一样。
狸奴想到此处,嘴角不由浮现出一道怀念的笑意。
篱落院内的篱花树下,襄玉一身宽松的白玉道袍,头顶玉冠,舒服地躺靠在狸奴准备好的几榻上。
今日未有雨意,太阳正是旺盛时,好在这个院子冬暖夏凉,并不觉得十分燥热,加上篱花树的花冠硕大,襄玉整个身子都被笼罩在花冠的荫凉之下,偶尔还有一丝微风从墙边吹进来,倒也十分惬意。
尽管如此,狸奴还是找来了两名小厮,挪了一个大青铜巨鼎,将冰块盛放其中,给院子再度降温,变得更凉爽些。
随后,襄玉开始抚琴。
狸奴则拿着铁锹在一旁的土里挖刨起来。
清润柔和的琴声响起,缓缓奏出的曲调却与往日全然不同。
变调频率奇快,时高时低,不似从前那般流畅婉转。
但很快,狸奴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公子这是要与周围的蝉音相和。
曾经有一次,公子在篱落斋的篱花树下奏琴,月篱随口问了一句他是否能弹奏出让夏蝉们能听得懂的乐曲,于是当时公子便弹奏了如此番变调奇怪的古怪乐曲,倒是听得月篱直拍手说好听。
过后,月篱还调皮地给这曲子取了个名字,叫“蝉乐”。
因为公子一弹奏此种乐曲,四周的蝉便叫得更欢了。
音调越高,蝉声越多越响;音调越低,蝉声越弱;音调平缓,蝉声便也趋近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