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起,皇帝已继续沿着台阶朝下方暗处走去。
在身形即将完全隐没于黑暗之中前,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望向离自己隔着已有数步台阶、几乎整个身体匍匐于地的内侍,吩咐道:“传朕的令,把看管膳房酒窖的那名老内侍赐以毒酒,后执鞭尸之刑,再拿去喂山林野狗!”
他的面目带着平日面见朝臣时的和善微笑,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冷残忍的至恶至毒之言。
次日。
昨夜宫中夜宴上发生之事,已传遍了整个胤安。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有说襄玉冲冠一怒为红颜,于太华殿外连杀两人,还硬生生地把阜族族长唯一的继承人变成了一个独臂残废,让阜族这个百族谱上排名第五的大氏族颜面尽失。
“盛夫人亲口印证,那祭品眠篱是玉公子的逆鳞,各位要是某天路遇,切记要绕道而行,莫要引火烧身!”荣祥酒楼内的说书人一拍惊木,郎朗出声道。
堂下有听客重提旧事,谣说六百多年前的月篱痴心付赋雪,无奈流水无感落花之意,延续了六百多年至今的赋雪神魂,此次却终是拜倒在眠篱的红裙之下。
于是又传出一言:“玉公子躲过了美若篱落的绝世美女月篱,却未能躲过眠篱,终究是逃不开始祖之血,许又是一段孽缘。”
而这其中,还生出另一则惊闻,祭品眠篱亲口承认,与主人襄玉已有肌肤之亲,如此便更佐证了其他传言确是非虚。
于是所有流言便越传越疯了。
有关襄玉的风流韵事风头正劲,而这之外的一些其他的流言蜚语也有不断攀升的焦灼势头––
有人认为襄玉身为底蕴深厚的第一大氏族襄族的独嫡子,堂堂胤安第一贵子,身份尊贵,却行径残忍暴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已是丧失了氏族该有的修养,给襄族乃至整个氏族圈子蒙羞。
对此,襄族现任族长襄黔在自己的小菜园子里边播种茼蒿种子,边笑着回道:“畏威怀德,此乃人立世之道,我襄氏一族近年来只恩无威,子扰代替我族在世间恩威并施,此乃重行一族长治之道,正是氏族贵子该行事矣,众汝何故口诛之?”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再无人敢轻易置喙。
最终,那些原本因世咒之故,对襄族逐渐丧失尊崇的氏族们,在经历了襄玉昨夜“杀鸡儆猴”的“威”之行策后,重新对襄族变得忌惮敬畏起来。
又几日之间,有渐多的简行车马,穿梭于市井间,最后都驶向同一条堆砌有青石板的古朴深巷的尽头处,停在那座有两头石麒麟伫立于前的黑瓦白墙的府邸门前,
此处正是门庭若市,来往者络绎不绝。
大多是想拜襄族门下、被其纳入丰润羽翼的寒门小族,他们最是会辨别风向。
而这一切的变化,皆是朝着襄玉所想的方向行进着。
得知此事的盛焯槐,沉默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指间捏着的棋子,许久都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