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天罗的神色也再无异样,重归平和。这一刻,他就是看破世事,浑身不惹尘埃的高僧。低眉敛目,从争霸天下的高处,重回黄土大地。
李晔在天罗身前站定。
天罗看了李晔一眼,这一眼无悲无喜,没有强求,没有**,他徐徐开口:“千百年来,无数僧人行走世间,一念为佛祖,一念为苍生。天下之大,苦难无数,释门所求,只是导人向善,建立无欺压,无恶行的佛国。世间大乱,兵强马壮者为天子,释门大出,以大凶手段,行大善之事,跟诸侯无异,有错吗?”
李晔见天罗神色,不似作伪,便没有立即斩他,此刻李晔也不怕他作伪,听了天罗这番话,李晔道:“没错。”
天罗好似大松一口气,道一声“阿弥陀佛”,庄重问李晔:“既然没错,为何释门八百年谋划,仍旧毁于一旦?如今,更是连六道轮回大阵,都被毁坏?”
李晔道:“弱肉强食。你们实力不够,就这么简单。大唐这块地方,人杰地灵,有强大宗传,有无数英豪,所以百世强盛。千百年来,无数异族觊觎垂涎这块福地,但从无一族能够窃据神州。释门从有占据神州念头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失败。”
“神州,大唐......”天罗低眉沉思,只是片刻,便露出明悟之色,“贫僧明白了。哪怕五大道门已经腐朽,哪怕大唐诸侯陷入内斗,但神州依然强大,任何想要浑水摸鱼之辈,都只是痴心妄想。”
天罗再道一声佛号,缓缓俯首:“多谢施主解惑。贫僧已无遗憾,愿意以死谢罪,谢大唐,谢释门。”
李晔点点头,缓缓提起卢具剑,悠忽斩下。
一道鲜血洒在地上,天罗缓缓倾倒。
岐山之下,缓坡上,数百僧兵,齐齐盘膝而坐,嘴里颂唱佛号,没用多久,皆浑身冒出白火,全部就地坐化。
李晔飘然而下,回到李岘等人身前,和诸人一起看向在白火中坐化的僧众。
金刚、罗汉皆亡,法义、天罗皆死,这些僧众,已经无力抗衡李晔等人,若不就地坐化,就要被原地屠杀,眼前这种结束生命的方式,至少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
“释门大出之势,就此烟消云散,我神州大唐,再次捍卫了这片土地的尊严,捍卫了这方百姓的尊严。我等大唐修士,生于斯长于斯,今日一战,没有辜负祖宗传承,不曾辜负山河大地!”楚南怀长叹一声,为老不尊的脸上,首次有了凝重肃然之色。
南宫第一神色轻松且振奋,但仍是抱着惊蛰剑,故作冷傲道:“我大唐修士,走到哪里,都是天下第一。”
“短时间内,释门虽已不能在大唐兴风作浪,但大唐的挑战还远未结束。”李岘面容肃然,这位老安王在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轻松之色,忧国忧民到了他这个地步,的确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转身向楚南怀拱手行礼,“见过师兄。”
“师兄?”
听到李岘这个称呼,李晔、苏娥眉、卫小庄等人,都不由得怔了怔。
“唉,师弟啊,好久不见了,师兄很是挂念你啊!”楚南怀脸上的凝重之色,瞬间被嘿嘿的猥琐笑容取代,他过来攀过李岘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问:“带酒了没有?师兄现在穷啊,别说好酒了,连酒都快喝不起了!带酒了就快拿出来。”
饶是李岘再如何正人君子,忘情忘性,飘然出尘,面对楚南怀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他苦笑道:“师兄,没带啊,师弟过来,原以为是慷慨赴死,哪里还会带酒......”
“我有!”南宫第一本来一脸清高,站在一旁扮冷傲,听到有人要喝酒,立即大喜举手,酒囊一个个从乾坤袋里掏出来。
楚南怀眼前一亮,立即抛弃多年未见,感情深厚的师弟,风一般到了南宫第一面前,几乎是抢过酒囊,拔开塞子深深嗅了一口,顿时满脸陶醉,“好酒,好酒啊!”
说着就和南宫第一席地而坐,欢快痛饮。
李岘竟然随后就凑了过来,毫不客气抓过一个酒囊,加入到痛饮行列。
“你不是忘情忘性,已经了无牵挂了?怎么还要喝酒?”
“师兄,话不是这么说,正所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三个酒徒已经开怀畅饮,谈天说地了,李晔和苏娥眉、卫小庄,却是面面相觑,彼此眼神都有些怪异。
现在,他们三人都知道,为什么当初他们会相遇,会走在一起了。
这绝对不是偶然。楚南怀竟然也是白鹿洞弟子,还和李岘是师兄弟,那么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卫小庄扰扰头,看着苏娥眉疑惑道:“师姐,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被人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