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觉着李相是不是太得意了些？”</p>
一个内侍不满的道：“先前咱送他出宫，一路冷哼呢！”</p>
“那是陛下的心腹，你少发牢骚，免得被处置了。”</p>
有人好心提醒。</p>
“咳咳！”</p>
王忠良从殿内出来，板着脸道：“少嘀嘀咕咕，祸出口出！”</p>
众人噤声。</p>
王忠良站在那里，良久说道：“得意不能猖狂。”</p>
这是皇帝先前的话。</p>
王忠良觉得做人还是傻一些好，傻一些就不会去琢磨人事，不去琢磨人事就会少许多烦恼，也会少许多焦虑。</p>
他刚想转身进去，有人说道：“有人来了，咦！怎地在跑？”</p>
两个内侍跑的上下不接下气的，但王忠良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喜色，心中就是一动。</p>
帝后心情不大好，若是来个好消息，想来能释怀。</p>
“大捷！”</p>
王忠良刚想喝问，殿内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何处大捷？进来说话！”</p>
武后却喜滋滋的道：“能有哪里？定然是五郎和平安那里。”</p>
两个内侍冲了进来。</p>
“陛下，皇后，殿下和赵国公大胜禄东赞，露布报捷的信使到了宫外。”</p>
“胜了？”李治霍然起身，“快，叫了来。”</p>
“大胜了吗？”</p>
帝后心情急切，却装作平静的模样。</p>
谁都知晓此战大胜后所带来的战略优势，那是能影响国运的优势！</p>
宰相们先到。</p>
“陛下，信使马上到。”</p>
李勣竟然兴奋的在哆嗦。</p>
“臣老了，唯一的担心就是吐蕃，若是能大胜吐蕃，臣此刻死去也心安了。”</p>
刘仁轨说道：“是啊！吐蕃乃是大唐最大的威胁，此战若是大胜，大唐举目四眺，竟然再无敌手……”</p>
一种独孤求败的情绪在宰相们中间弥漫着。</p>
无敌了啊！</p>
信使来了。</p>
行礼后，信使说道：“八月我军遭遇吐蕃大军三十万……”</p>
李治拿着露布，不禁心中一震。</p>
三十万，几乎三倍于大唐大军。</p>
武后更是握紧了茶杯。</p>
她的阿弟和儿子都在大军之中！</p>
“两军斥候和游骑大战数日，互有胜负。”</p>
李勣微微点头，“吐蕃乃当世强军。”</p>
“禄东赞早就在弓月部中收买了人手，斥候战时，弓月部的人也参与了，接应了禄东赞的密谍回去，随即此人说服了阿史那波尔，约定大战时弓月部突然暴起发难，夹击大唐军。”</p>
“异族果然不可信！”</p>
刘仁轨铁青着脸。</p>
李勣也颇为感慨，“当年阿史那社尔也是大唐名将，没想到弓月部却和吐蕃勾结，可见此等事要谨慎。”</p>
武媚咬牙切齿的道：“果然是狼子野心，当诛灭了弓月部！”</p>
女人一发狠没男人啥事。</p>
“可赵国公在出了长安时就令随行的百骑盯住了此行随军的异族各部，就在弓月部上下串联时被发现了，赵国公不动声色……”</p>
“将计就计。”李勣微笑，“好一个小贾。”</p>
刘仁轨赞道：“此时不动就能加以利用，不过若是战事不利，这便是绝大的隐患。”</p>
这话的意思是说贾平安艺高人胆大，这才敢走钢丝。</p>
“大战起，吐蕃大军轮番攻击，曾几度突破我军防御……”</p>
李治轻叹，“只需想想就能想到那一片尸山血海！”</p>
武后握紧了双手。</p>
“临近午时，敌军突然猛攻我左翼，随即倾巢出动，发动了总攻。号角长鸣，在左翼之外的弓月部突然发难……”</p>
李治仿佛看到了那一幕……正在奋力拼杀的唐军将士，得意洋洋的弓月部，一脸从容镇定的禄东赞……</p>
“我军早就布下了埋伏，二十余火炮就在那里，打的叛军尸横遍野……”</p>
火炮？</p>
武后看了皇帝一眼。</p>
李治说道：“此事琢磨了数年，一直保密，直至前年才能使用，不过此等利器唯有国战时才能大用。”</p>
李勣解释道：“皇后，这等火器一旦被人知晓，敌军自然能有法子减少伤亡，譬如说散开……”</p>
武后明白了。</p>
“接着早就在左翼之外游弋的一千骑兵在裴总管的率领下夹击弓月部，弓月部溃败。”</p>
“好！”</p>
许敬宗红光满面的道：“那些贱狗奴当追杀到底！”</p>
“敌军震惊，可却无法退却，我军奋勇厮杀，陌刀手尤为出色，砍杀的敌军连连后退，最后敌军崩溃，我军顺势追击……直至葱岭一带。”</p>
大胜了！</p>
信使继续说道：“此战我军斩杀敌军七万余……”</p>
李勣知晓这些斩杀大多发生在追杀的过程中。</p>
那时候吐蕃人崩溃了，追上砍杀就是。</p>
“俘获十二万余……”</p>
“十九万。”</p>
武后自信的道。</p>
“媚娘的算术不错。”</p>
皇帝先前脾气不好，此刻变相道歉。</p>
“不止。”</p>
李勣解释道：“那些溃兵逃的到处皆是，后续安西都护府会一一把他们揪出来。”</p>
信使说道：“战后赵国公令大军四处搜索，来之前还在进行中。”</p>
李治问道：“如此，吐蕃至少损失了二十余万？”</p>
李勣点头，“至少。”</p>
“哈哈哈哈！”</p>
君臣不禁放声大笑。</p>
使者等他们笑完了说道：“赵国公吩咐无需紧追禄东赞，禄东赞得以带着数百骑遁入葱岭一带。”</p>
李治颔首，“他果然长进了。”</p>
武后笑道：“禄东赞此战大败，归去后就会从权臣英雄变成吐蕃的祸害，赞普会想着动手夺权，那些早就不满禄东赞家族的人会悄然聚在一起，寻机发难。让他回去更好。”</p>
李勣更是颇为满意。</p>
何为帅才？</p>
帅才不只是会打仗，那不是帅才，叫做将才。</p>
真正的帅才一定知晓战阵是政治延续的这个道理。</p>
如此他们才会在谋划时把两国诸多因素都想到，做决断时不是单纯想着如何取胜，而是要想着如何利益最大化。</p>
李勣放松一笑，“老夫放心了。”</p>
李治欢喜的道：“此战之后，吐蕃内部混乱，大唐可趁势稳固边塞一带，顺势而为。”</p>
窦德玄说道：“陛下，如此陇右一带可减少驻军。”</p>
减少驻军就减少了许多开支。</p>
李治莞尔，“自该如此。”</p>
“吐蕃精锐一朝尽丧，禄东赞回去还得面对无尽的内耗，陇右安稳了。不过吐谷浑那里不大妥当。”</p>
许敬宗隐晦的提醒了皇帝：您家的那位亲戚不大妥当。</p>
吐谷浑可汗当年曾生出野心，此刻吐蕃衰弱，他会不会顺势闹腾？</p>
李治点头，“此事朕自会有安排。”</p>
回头百骑的人调查一番就是了。</p>
若是不妥当……</p>
王忠良看到皇帝的眼中多了些厉色。</p>
他不禁为那位可汗默哀一瞬。</p>
老实些，否则没你好果子吃。</p>
“来人，赐宴。”</p>
李治心情大好，当即令人大摆酒宴，请了群臣来庆贺大捷。</p>
“把此战的消息告知各处。”</p>
这是提振军心民心的举措。</p>
随即消息不胫而走。</p>
……</p>
兜兜和阿福坐在门槛上，你说你的，我说我的。</p>
但出奇的和谐。</p>
兜兜靠在阿福的身边，“阿福，你说阿耶何时归来？”</p>
“嘤嘤嘤！”阿福也不知道。</p>
“阿福你看，坊正跑的那么快，可见是遇到了喜事。”</p>
“大捷！”</p>
姜融狂奔而来，近前行礼，“赵国公大败吐蕃，禄东赞仅以身免。”</p>
“嘤嘤嘤！”</p>
阿福转身就冲了进去。</p>
兜兜欢喜的道：“阿耶何时回来？”</p>
姜融：“……”</p>
“郎君大捷了！”</p>
前院沸腾了。</p>
兜兜去了后院，嚷道：“阿耶大捷了。”</p>
卫无双和苏荷出来，问清后欢喜不已。</p>
“快去打听清楚。”</p>
杜贺还未出门，一个内侍急匆匆的来到了贾家。</p>
“皇后令咱来说说此战的经过……”</p>
一番解说后，卫无双喜滋滋的道：“令曹二准备酒菜，全家为夫君、为大唐贺。”</p>
高阳几乎是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p>
“阿娘！”</p>
李朔欢喜的进来，“阿耶大捷了，说是禄东赞仅以身免。”</p>
正在琢磨事儿的高阳一怔，接着欢喜的道：“果然不出我所料。”</p>
李朔说道：“阿娘你昨日还在忧心忡忡……”</p>
“胡说！”高阳矢口否认，然后得意的道：“你阿耶果然是大唐名帅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