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有时候会开玩笑，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个‘淳朴’的少年，这在百骑是共识。</p>
在得了贾平安的警告后，唐旭照单全收，躲在了水缸后面。</p>
你要说勇气……勇气唐旭是不缺的，可莫名其妙的出事儿，这有些冤吧？</p>
轰的一声后，他就看到前方有东西飞了过来，噗通一声，竟然就落在了水缸里。</p>
呯！</p>
水花飞溅中，水缸竟然没破。</p>
若是贾师傅在，定然要问问是谁做的水缸，回头和他合伙打造个品牌。</p>
在爆炸发生时，长孙无忌眯眼侧身几乎是一瞬间。作为厮杀过的老汉，他非常清楚在遇到危险时避开正面的重要性。</p>
气浪席卷过来，前方的宇文节猛地撞了过来，长孙无忌想退，但旋即想到身后就是外甥。</p>
他站稳脚跟，伸手推拒。</p>
呯！</p>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先帝。</p>
先帝临去前身体已经很差了，他只能俯身下去听他说话。先帝用手勾住他的脖颈，微笑着说道：“辅机，雉奴年少……你是舅舅呀！”</p>
是啊！</p>
老夫是舅舅。</p>
这一刻长孙无忌猛地爆发了起来，闷哼一声后，抱着宇文节斜着倒了下去。</p>
风吹过来，带着硝烟扑打在李治的身上，旋即李勣挡在了他的身前。</p>
李治看着倒下的宇文节和舅舅，眸色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随后看了一眼其他人。</p>
于志宁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很是惊惧。</p>
高季辅背身而立，踉踉跄跄的才将止步。</p>
李勣就站在他的身前。</p>
右边，唐旭木然起身，身前的水缸里，一人倒栽葱插在里面，双腿在水面上蹦跶着。</p>
“是柳相公！”</p>
王忠良在李治的侧面，身前有于志宁等人挡着，就像是挨了一阵冷风，毫发无损，所以才格外的精神。</p>
柳奭在水缸里挣扎着，王忠良跑过去，抓住他的双腿往外拽。</p>
这架势就像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p>
可王忠良不是光头，也不吃香肉。</p>
这等手法需要力气大，王忠良拽起来又因为力气不够放下去；再拽起来，再放下去……看着竟然像是在把柳奭反复送进水里。</p>
“快救柳卿！”</p>
李治估摸着是被吓呆了，直至王忠良插拔柳奭十余次，水缸表面看着水泡不断从下面冒起来，这才惊呼一声。</p>
唐旭很轻松的把柳奭拎了出去，柳奭趴在地上不知死活，李治看了，焦急的道：“快去叫了医官来。”</p>
但眼底的厌恶却一闪而逝。</p>
现场一片狼藉，随后皇城各处都做出了反应，梁建方亲自带着数百精锐来到皇宫外。</p>
“陛下，梁建方带着数百人，杀气腾腾的，说非是陛下出面不肯退，若是一刻钟后陛下不露面，他就会杀进来。”</p>
内侍被吓得浑身发抖，李治看了一眼宰相们，颔首：“朕这便去。”</p>
他到了宫门处，梁建方带人行礼，一句都不问。</p>
“朕无恙。”李治含笑点头。</p>
“臣告退。”梁建方带着人回去。</p>
晚些，李治召集了宰相们议事。</p>
长孙无忌和宇文节都有些摩擦伤，而柳奭最惨，虽然被救了过来，但为了催吐，先前不知医官用了什么东西，引得他至今依旧不停的干呕。</p>
“陛下。”长孙无忌心有余悸的道：“先前老臣只觉着眼前全是昏暗，那气浪扑过来，不可抵御。贾平安给的这是何物，竟然有这等威势。”</p>
柳奭干呕了一下，今日他算是出丑了，先是不以为然的站在最前方，结果扑街，所以他需要把这口气找回来，“陛下，这等东西威力巨大，贾平安竟然这般随意就给了唐旭……”</p>
这会不会是个阴谋？</p>
“若是先前咱们靠近去看。”柳奭一脸后怕的神情，然后再次干呕。</p>
关耶耶屁事！</p>
唐旭觉得自己就是个背锅的，那东西是皇帝亲手要来的，在宫中测试也是皇帝定的，为啥出事了就寻某的过错？</p>
柳奭觉得难受，“贾平安其心可诛！”</p>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在给此物之前就说过要离远些，朕听从了。”</p>
朕离远了，你却觉着自家豪迈，非得要站在最前面装个逼，结果被炸成了撒比。</p>
柳奭面色一红，“这等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宫中。”</p>
他方寸乱了。</p>
“柳相这是头晕了？先去歇歇吧。”李勣毫不客气的出手了。</p>
长孙无忌说道：“此物恍如雷霆，陛下，若是军中有此物，不算是厮杀还是攻城，有大用。臣请保密。”</p>
李治点头，“朕也知晓。”</p>
这东西军方会视为至宝，而后大唐军队……</p>
李治想到的是高丽。</p>
高丽人被大唐打的满地找牙，可他们随即缩进了城中，这个时代攻城艰难，伤亡太大，所以大唐也只能望而兴叹。</p>
有了火药就不同了，如何使用可以让军方摸索，但只需想想先前的威势，李治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栗。</p>
前隋数次征伐高丽失败，前隋因此而亡。</p>
先帝征伐高丽虽然斩获颇丰，也占据了不少地方，但却无法覆灭高丽。</p>
现在呢？</p>
李治心中火热，不禁想到了贾平安。</p>
柳奭也想到了贾平安，“陛下，臣遍历史书，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东西，臣在想，那贾平安从何弄来的法子。”</p>
“他的学问。”李治此刻也在反思。</p>
整件事他回想了一遍，马上就想到了贾平安的用意。</p>
“此人……”长孙无忌眼中多了厉色，“老臣以为可关押在宫中，令人严加看守。随后拷打，把他的学识都抄录下来，随后令可靠之人研习……如此可为万全。”</p>
长孙相公果然高明！</p>
柳奭干呕了一下，“臣附议。此等学问骇人听闻，臣在想，莫不是仙人之学？万万不可置之不顾。”</p>
宇文节说道：“是啊！长孙相公所言甚是，此等人本是扫把星，更是得了异人传授学问，臣以为最好控制在宫中，若是不妥……”</p>
他挥挥手，仿佛是杀了一只鸡。</p>
李勣冷眼看着他们在表演。</p>
什么关押于宫中，这等建议纯属是馊主意。</p>
但以长孙无忌的城府为何要出这等主意？不外乎就是觉着贾平安是皇帝的人，而这等学问一旦成为皇帝的助力，小圈子又将会多一个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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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帝可会同意？</p>
李治微微一笑，“诸卿所言朕都想过了。只是朕在想，今日贾平安在道德坊坊门处测试，为何？”</p>
他看看长孙无忌，觉得这位舅舅真当自己是傀儡了，“朕才将让他去国子监教书，他就来了这么一下，诸卿以为为何？”</p>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这是来自于贾平安的提醒。</p>
“他这是在说，自己承袭的这门学问价值无穷，若是教授给了国子监的学生，有泄密的风险。若是外藩得了这等学问，大唐危矣。”</p>
呵呵！</p>
李勣微微一笑，知晓皇帝还是在给长孙无忌留面子。</p>
可李治真没想留，“他这是在告诉朕，他的身上有许多能助力大唐强盛的学问，朕若是弃他不顾，那么他亦会把朕和大唐视为路人……”</p>
“诸卿的想法都不错，可那少年却不是一个温顺的！”李治微微俯身，眼中有些怒色，“关押拷打，那是羞辱，不，那是屈辱！朕想大唐长盛不衰，但却不会用这等卑劣的手段！今日不会，此后……也不会！”</p>
他是真的恼火了，起身看着柳奭，眼中有不屑之色闪过，“天下生民亿兆，今日听闻此人有才，于是绑架而来，拷打所学。明日听闻那人有才，掳掠而来，逼迫拷问……这是帝王还是贼子？”</p>
长孙无忌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p>
他是有些忌惮了那个扫把星，所以才会赞同这等荒谬的主意。此刻被李治这么一说，不禁有些难堪。</p>
李治的眼睛很亮，“朕听闻某人有才，心中欢喜，恨不能朝夕相伴，视为肱股。此为帝王之心。若是囚禁拷打，这是……”</p>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知晓后面的意思。</p>
——这是山贼！</p>
连当年的瓦岗都不如！</p>
柳奭干呕了一下，看了长孙无忌一眼。</p>
宇文节觉得该缓和一下气氛，就笑道：“陛下，那少年知晓此物的厉害，如此，臣以为他当深居简出，作蛰伏之态。”</p>
这话没错，历史上许多大才都是这般干的。</p>
被大佬看重后，他们蹲家里装作啥事都没发生，然后大佬自然赞叹曰：果然是视名利如粪土的君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