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来的确实不容易。</p>
北戎和西狄，跟景朝为敌很久。</p>
那个时候，边境的居民苦不堪言——北戎和西狄总要南下，掠夺粮食，牲畜，女人。</p>
打了很多次，可他们对地形熟悉，极为骁勇，多少年，都没被打败过。</p>
我见过被他们洗劫过的村庄——他们喜欢入夜之后突袭，抢走了人畜，还要放火，烧的满目疮痍。</p>
有失去了女儿，自己被打瞎了一只眼睛的百姓，抱住了国君的腿哭叫了起来：“他们不是人——是罗刹恶鬼！他们没生人心！我女儿，十二岁……”</p>
国君派去救援的人回来，脸色都极为难看，贺兰昭背着一个小布囊，小心翼翼放下：“臣下无能，没来得及。”</p>
里面露出了一条藕似得胳膊，手腕上缠着长命锁，皮肤有被烙铁烙过的痕迹——那是戎狄人给自己牲畜的记号。</p>
那个百姓哭嚎的声音，凄厉的不像是人发出来的。</p>
那次去，是为什么去的？</p>
哦，就是为了碧落黄泉木。</p>
江仲离说，要修真龙穴，碧落黄泉木，是重中之重，世上没有比它更合适做龙棺，助国君登天的东西。</p>
而自家疆土上没有，唯独戎狄两处，各有一部分。</p>
据说，那对他们来说，是从天而降的神木，长青不败，他们奉若神明，每年到了一定时候。都要往神木上浸润香火，焚香火，祈求自己的部族，跟“神木”一样繁荣昌盛，万年永固。</p>
国君下诏令，叫他们进献，愿意等价交换。</p>
可他们不肯，国君就亲自来了。</p>
国君不是不知道戎狄的凶残，可没想到，凶残到了眼前的程度。</p>
国君看向了宽阔平和的山坡。</p>
那山坡一望无际，像是伏着的巨龙。</p>
“贺兰昭，集结咱们的人。”</p>
玄英将君进言：“国君是为碧落黄泉木而来——倘若为此得罪了戎狄，只怕事情会难上加难。”</p>
“我就是为了碧落黄泉木来的。”国君上马：“他们不给，就抢回来。”</p>
就好像，他们掳掠咱们一样。</p>
“可咱们人不多，这又是他们盘桓多年的老巢……”玄英将君皱起眉头：“国君三思！”</p>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国君的声音凛冽扬起：“他们欠我的，自然要收回来。”</p>
玄英将君听了这话，就是一颤。</p>
当时，国君似乎没看出，他是为了什么畏惧。</p>
“嘣”的一声，贺兰昭的硬弓弹出裂石之声。</p>
这是号令集结的信号。</p>
国君在马上看那个百姓：“抢走你女儿的，长什么样子？”</p>
百姓被那个阵仗，惊的忘了哭：“连鬓胡子，赤膊，肩膀上，文着一只苍鹰。”</p>
戎狄大多喜欢苍鹰作为图腾，他们觉得，苍鹰是这片草原的王者。</p>
他们自认为，是苍鹰的子孙。</p>
江仲离赶过来：“国君何往？”</p>
“猎鹰！”</p>
马蹄声沓沓，溅起一片草屑，那地方的天空，深蓝如琉璃。</p>
树木掩映，后面是游牧民族安营扎寨的位置——毛毡房子，围绕着中间一个很大的建筑。</p>
那建筑也简陋，像是一个仓库。</p>
不过，老远，就有浓重的香料气息飘了过来。</p>
“新斋月，”贺兰昭大声说道：“是拜神木的日子。”</p>
好。</p>
许多牛车密集，正在往神木那里运送东西——包括许多被草绳捆住的俘虏。</p>
准备祭祀？</p>
有盛会，自然要凑凑热闹。</p>
玄英将君有些担心：“他们人多。”</p>
好说，那就偷袭。</p>
入夜，一群北戎围着神木欢声笑语，跳起了粗犷的舞蹈，武器被撂到了一边。</p>
被俘虏的景朝女子抱头痛哭，男子一片木然。</p>
有人大吼了一声本地话，是祭祀的意思，这一声令下，幕布被揭开，露出了一堆雄壮的神木。</p>
明明下面无根，却硬是繁茂无比，宛如一片漂浮在地上的森林。</p>
不少俘虏男子被推上去，北戎手起刀落，要把那些人杀了献祭。</p>
哭声，笑声，吼声混在一起。</p>
跟贺兰昭点头。</p>
数不清的利箭忽如雨下，贯穿了那些刽子手的咽喉。</p>
一片死寂，只剩下了篝火噼啪的声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