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年，崖城依旧。</p>
一片涟漪在半空出现，而后便出现了一道门户，随着门户打开，顾泯也踏入其中。</p>
落入崖城之中。</p>
门户消散。</p>
已经数十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的顾泯第一次出山，来的便是崖城。</p>
顾泯在长街走过，最后来到当初的那条小巷前。</p>
一条小巷宽窄也就是两人左右，如今却冷冷清清，里面已经没有店铺。</p>
顾泯看了一眼，转身便走，最后隔了几条长街，在街边看到了一处不大的书摊。</p>
摊主是个老人，此刻正在打盹。</p>
顾泯缓缓走过，来到摊主身前，伸手拿起一本典籍，只是看过一眼，便已经知晓，这本典籍他已经读过。</p>
放下书，老摊主正好也就睁开了眼睛。</p>
他看向眼前这个过了很多年，却依旧十分好看的年轻人，沉默着没说话。</p>
直到那个年轻人也看向他的时候，老人才有些欣赏地说道：“所有人都说你可能变不回来了，可我知道，你这样的年轻人，前所未有，不管什么难关，都会跨过去的。”</p>
顾泯微笑问道：“灭世之劫呢？”</p>
老摊主仍旧微笑道：“倘若你都解决不了，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解决了。”</p>
顾泯说道：“到了此刻，前辈还在如何想？”</p>
老摊主看着顾泯的眼睛，认真道：“你要做的事情是要将这个世间全部都掌控起来，这样才能做到物尽其用，才能有些胜算，甚至于就算是没有这场灭世大劫，我们同样需要一位领袖，同样需要法度，过往那些年，他们太过随意，故而才是一潭死水。”</p>
顾泯点头道：“我知晓，那正是我需要做的事情。”</p>
老摊主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会帮你的。”</p>
当初小巷几人选择跟着顾泯离开，只有老摊主一人拒绝了，他有学问要做，说起来，实际上还是对于这个世间太过失望了，可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其实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p>
如今看到顾泯，他开门见山。</p>
顾泯说道：“去寒山等我。”</p>
说完这句话，顾泯便转身走了。</p>
他这一趟来这边，不是为了找老摊主。</p>
他朝着远处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然后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下。</p>
敲敲门。</p>
很久之后，才终于听到了脚步声。</p>
而后门被人拉开，有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探出头来，看着眼前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她沉默了很久，问道：“你找谁？”</p>
顾泯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p>
女子瞬间脸色苍白，如遭雷击。</p>
“你是顾剑仙？！”</p>
女子看着顾泯，眼里很是黯淡。</p>
没有什么光彩。</p>
顾泯点头，也就这么看着这个容貌寻常的女子。</p>
“进来坐吧。”女子侧着身子，让顾泯进来。</p>
顾泯倒也没有拒绝，很快便走了进来，坐在了小院里的石桌边。</p>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p>
女子低声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的，可我又做不了什么，我甚至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p>
顾泯拿出一封信，轻声道：“谢意，是个不错的人。”</p>
是的，他这趟来，是受谢宝山所托，要为他弟弟寻到那个女子，将这封信交出去，当时大战，谢意是最早战死的几人之一。</p>
女子看着那封信，眼眶瞬间便红了，她嘴唇颤抖，什么都说不出来。</p>
顾泯就这么看着她，什么都没说。</p>
半响之后，他准备起身离去，女子</p>
女子开口叫住了他。</p>
“顾剑仙。”</p>
顾泯转过头，有些疑惑。</p>
“有件事想问问。”</p>
顾泯点点头，都没问是什么。</p>
女子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好久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好些年前，我们其实该有个孩子的，不过时间不太好，正好有场战事，他上了战场，打了很久，我怕他担心，就没告诉他，后来孩子也没保住，当时我没告诉他。”</p>
“回来的第二天早上，我做了个梦，梦见那小家伙说不想来人间看看了。”</p>
顾泯默然。</p>
那位叫做谢意的男人，一心都想着要比谢宝山更出彩，和这女子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所以便多年不曾联系。</p>
直到死前，谢宝山才拿到那封信。</p>
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是有这个女子，有那个堂兄的，不过是很不愿意说出来罢了。</p>
“顾剑仙，你觉得我错了吗？”</p>
顾泯没说话。</p>
这是女子一生的愧疚，只是如今她即便想要给那个男人道歉，也没有机会了。</p>
“不是你的错，不过这种事情，应当要告诉他的。”</p>
女子泪如雨下。</p>
顾泯说道：“再见。”</p>
说完这句话，顾泯便踏入了眼前的门户中，来到了战场上。</p>
在韩天君许诺百年太平后，其实战场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是后来李扶摇出于某种考虑，便让那些云端强者尽数来到了战场上，间接让那些强者丧失了对于世间的掌控，有李扶摇在，那些人也不敢做些什么。</p>
万古协定虽然还在，但人间其实早就变了。</p>
顾泯此刻来到战场上，便是要解决这件事的。</p>
他在战场上缓慢走过，最后来到一座大殿前。</p>
数位云海强者，此刻都在殿外等着他。</p>
自从顾泯踏足战场，他们便知晓了，这一场他们的灾祸，他们根本无法躲过。</p>
那个年轻人，顾氏三人最后的那人，如今来了。</p>
最后的那人，也是最可怕的那人。</p>
看到那个好看的年轻人，他们想着为何当初没有不管不顾的直接将他斩杀？</p>
如今他已经踏足归一境，而且在归一境里走了很远。</p>
这样的强大人物，他们即便想要做些什么，也都没办法了。</p>
顾泯开门见山道：“那场人间之祸，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都知情，也都参与过。”</p>
在蒐天君死后，他的生机，连带着他的记忆，顾泯其实都继承了。</p>
虽然他一直在剥离这样的东西，但还是知晓很多东西。</p>
他面无表情的吐出好几个名字。</p>
每说出一个名字，那边便有一位云海强者脸色难看一分。</p>
等到说完那些，顾泯面无表情说道：“你们都该死。”</p>
然后烛游便已经出鞘了。</p>
那柄剑剑气四溢，杀机没有任何掩藏。</p>
“既然要开大战，又</p>
何不让我们死在战场上？”</p>
有道人开口，他很平静道：“天地已变，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即便要死，难道不能让我们在史册上有个体面的死法？”</p>
事到如今，他们早已经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之前一直在这里，他们便很是担忧，但如今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望于顾泯最后会高抬贵手。</p>
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p>
而且态度很是决绝。</p>
“做了这般事情，你们本该就在耻辱柱上，何来体面？”</p>
顾泯平静道：“过去的千万年里，你们为了自己，做了很多恶心的事情，罪太大，无法宽恕。”</p>
之前苏宿在那些修行者上寒山来将顾泯研究出来的道法带走的时候，便说顾泯是个好人。</p>
这话说的不错，但顾泯的好，却不是对任何人的。</p>
这样的人，得不到他的好。</p>
烛游出鞘，远游而去，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p>
数名道人早就被剑气锁定，此刻见顾泯真要下杀手，也是脸色大变，纷纷将自己最强大的道法祭出，要在这里抵抗顾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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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你们即便没有参与那桩事情，但依着你们平日里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放过你们？此刻若不和我们联手，只怕之后，下场更为凄惨！”</p>
有道人高声开口，要煽动那些没有参与那桩祸事的道人一起出手。</p>
他们都是在云端多年的同道。</p>
只是他们哪里是真正的同道？</p>
他们都只是一群自保的人。</p>
看着那柄飞剑，他们无动于衷。</p>
只是眼睁睁看着那飞剑掠过，轻易便将一个个修为高深的道人斩杀。</p>
鲜血弥漫。</p>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p>
那些曾经在云端深处的强者，如今却只是沦为被杀戮的对象。</p>
他们甚至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p>
顾泯一身白袍的站在原地，如同置身于战场之外，但实际上那柄带着死亡而去的烛游，是顾泯的心神在操控。</p>
他很平静的看着那些道人。</p>
一道道鲜血，一声声惨叫。</p>
那些曾经需要仰望的人，如今却在哀嚎。</p>
没有被那柄飞剑锁定的道人们，脸色也十分难看，他们心神虽然强大，但面对此情此景，也说不出话来。</p>
不知道过了多久，哀嚎声消失了。</p>
天地无声。</p>
那个道人开口问道：“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p>
他们都是聪明人，曾经他们都做过那么多事情，如今那个年轻人已经站到了高处，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们如何不知道？</p>
只是如果能够保住性命，其实便已经极好。</p>
所以他们在等着顾泯的决定。</p>
“万古协定要废除了。”</p>
顾泯说道：“这协定有用吗？这么多年来，这东西，一直都没用。”</p>
道人们没出声，只是沉默。</p>
这不是他们能够拒绝的。</p>
这便是默认。</p>
顾泯继续说道：“你们这些人，百年之后我允许你们死在战场上。”</p>
他们还是沉默。</p>
有人问道：“难道不能放我们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