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在宣南坊里说教。
这里卖鱼的最多,因为靠近城门,每天天不亮就有人从码头运了活鱼进来,分散到每个鱼贩手里,买鱼的差不多都到这里来。
宁昭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腥味,地上全是水,小白身手矫健,趁人不备,拖了条鲢鱼走了。
人群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
胡大痣挤进去,听了一耳朵,跑出来道:“这和尚竟然要他们将鱼都放生!”
颜海怀疑自己耳朵坏掉了:“他掏钱?”
胡大痣道:“他哪里有钱,一个游僧,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说不放生他们会有报应的。”
宁昭抄着手站在一旁,朝人群里大声道:“大师,你劝人放生,是要积功德,还是要造杀孽啊。”
人群齐刷刷回头,看着宁昭。
和尚从里面出来。
他看着年轻,眉心一粒红痣,不过三十的年纪,是个瘦长条,身上穿着一件百衲衣,脚上一双布鞋,手上拿着一串佛珠。
看面相倒是庄严宝象,很有一点高僧风范。
和尚拿眼睛看一眼宁昭,看不出她是什么来路,便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
“这位施主,贫道劝人吃素,并非是为了自己积功德,我固然是在怜悯被宰杀的众生,但也是怜悯吃众生的人,人若能免去杀业,便能平安自在,造杀孽又从何而来?”
宁昭道:“你劝他们把鱼放了,你又不给钱,他们没了钱吃饭,回去老婆孩子齐齐饿死,岂不是造了杀孽吗?”
众人连忙点头。
“就是。”
“是啊,是啊,宁大师是的对,你这是想让我们活活饿死啊!”
颜海也深以为然,大声道:“我们都没劝你吃肉,你也别劝我们吃素了!”
闵行:“......”
胡大痣连忙道:“颜少爷,千万别胡说,晚上要做噩梦的。”
颜海道:“我今天晚上不睡觉,哪有这么修佛的,等着,跟他辩一辩。”
宁昭看他一眼,退后一步:“那你来吧。”
颜海瞬间缄口。
和尚道:“诸位施主,生是苦,死是苦,欲念是苦,病痛是苦,众生皆苦,我们若是能由心而渡,必然能升华罪苦,获得自由,放生吃素,不过是修行的开始而已。”
宁昭道:“可见你修佛不精,六祖慧能遗偈,‘兀兀不休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无无著。’一切无有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生老病死为世间相,你还着相呢。”
颜海看一眼闵行:“她就不能说句人话?”
除了一个那个带着嘲讽的“呢”,他完全不知道宁昭在说什么。
闵行也没听懂,却拿着一支笔舔了墨,在纸上奋笔疾书:“好素材,好素材。”
和尚似乎没料到宁昭能跟他理论出那么一大堆,片刻后,双手合十,道:“不知施主在何处修行?”
宁昭道:“你这话说的又不对,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就在汝心头,我修心,不修行。”
和尚道:“贫僧法号迦一,若得机会,恳求辩论一二。”
“等我有时间再说吧,哎,最近忙的很,在看书。”宁昭看一眼闵行。
和尚道:“施主看的是什么书?”
宁昭道:“红尘潇洒,离爱远憎。”
颜海憋笑,心道闵行就写了这个一出爱情悲剧,还能说的这么高大上。
但是他不能当着别人拆宁昭的台,憋的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