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道的信仰,并不是通过发展多少信徒、供养多少钱财、焚烧多少香火、进行多少次祈祷礼拜来体现。而是在于自我通过修行而获得提升,以此亲近大道;在于对天地万物、宇宙自然的认识和利用,以此深通大道造化。
其他宗教,门在山下,进了门就是兄弟姐妹一家人。而道家不同,门在山上,要自己爬上去才算入门。就这,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可是要广开教门、普度世人,就不能只化贤良。而对于面广量大的普通人来说,消除现实生命的病痛固然重要,可是对未来生命去向的追求也一样不可忽视。
人们对于未来的追求,通常在于不断增长的物质收益。但现实世界存在无穷变数,哪怕是经历了几番产业革命、生产力大发展的社会,普通人物质收益增加,也一样充斥着对不可控未来的焦虑。
如此,对于未来的追求,要么是损耗身心的拜金主义,要么是转变为对死后世界的渴望。一切围绕死后、重视鬼神力量的宗教,或者相似形式的蛊惑,将不可避免地主导大众心智。
“也就是说,医师您打算给普通人一个信仰?”提乌斯皱眉道:“为什么非要这样呢?像我们法师,不也什么都不信吗?”
玄微子却说道:“你们法师不是没信仰,只是不信奉具体的神明,但你们信奉奥术、信奉力量,信奉你们有能力改变现实,总归是有一套内在的信念和价值体系,来支撑和维系你们的行动。越是规模庞大的组织,越需要信仰来保持组织的向心力和确定发展方向。不存在那种千万名追随者,却自称没信仰的组织。除非你刻意限定,信仰就是信奉哪一位神明。”
“可这也不用找教会神棍吧?德鲁伊和精魂使者,也算有自己的信仰和教义吧?”提乌斯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医师,难道您也想甩开翠绿之环和土著他们,创立自己的教团?”
“差不多吧,我还没想好,是否一定要以教团的形式。”玄微子沉吟道。
“教团?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提乌斯见玄微子一脸奇怪地盯着自己,于是说道:“难道心灵异能不可以是信仰?医师您不是连教团圣典都写好了吗?《心灵不凋花》,听着就那么不同寻常、不可思议、不可名状……”
玄微子没有在意提乌斯越说越怪的表述,只是叹了口气:“心灵异能……这会不会把路走窄了啊。”
如今玄微子已经度过真空劫,但心灵异能的造诣,却进入了一种特殊的状况。
度过真空劫的妙处,除了是突破金丹大成的天年之限,寿元延益,更能够以心念感应外界精微的物性气机,使其依循既定模式和规律运转。这其实就是御神之念,也是正宗符法的奥妙所在。
此外,玄微子在火舞城开坛作法时,曾感应到来自地上万千民众的心念愿力。而御神之念能够感应这心念愿力,借其滋养元神,如此正合《一元纯阳》中的神道修炼之法。
只不过作为参悟金丹大道、心向天仙成就的修道之人,对于神道修炼之法终究没有太大兴趣,玄微子也不愿意反过来受到愿力的纠缠和束缚,成为法坛上受香火的鬼神之流。
而玄微子眼下的情况是,他隐约发现自己心灵术士的等级并没有提升,而是出现了异于心灵术士的身心结构,也就是兼职了其他施法者体系。
以前玄微子曾短暂地兼职过精魂使者,不过那是为了亲自印证精魂法术,并且以“心灵革新”配合内观功夫,将身心模式重新矫正回心灵术士的道路上来。
按说玄微子如今修为更进,又经历过更能自如转换身心状态的真空妙有之境,按说随时可以转换回心灵术士,说不定还能掌握九阶灵能。
可玄微子发现,如今自己身心状态没有出现兼职惩罚、相互扞格的现象。可见新近达到的层次,并没有完全超出心灵异能的范畴,而是一种过去不曾知晓的灵能施法体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新开创的路径。
玄微子一念之间思索了很多,提乌斯在那里接话道:“把路走窄?这怎么可能?这是心灵异能,是能够跟奥术、神迹、自然法术和其他魔法相提并论的全新施法体系啊!现在除了奥兰索医师您,还有谁获得您这样的灵能成就?还有谁将心灵异能无偿传授给众人?”
“这不是无偿的。”玄微子露出笑意道。
提乌斯当然知道,可还是拍马屁讨好起来:“医师,这年头光是成为一名法师学徒,您知道要花多少钱吗?”
“呃……多少?”玄微子还真是没仔细了解过这些事。
提乌斯开始掰着手指计算:“那咱们都按照最便宜的来算——五芒星之塔内,还没掌握一阶奥术的法师学徒,一个学期就读费用是三百金阳币。一本空白法术书一百五十金阳币,一道零环戏法的抄录价格是五十金阳币。一套墨水和羽毛笔、一包基础施法材料,合计二十金阳币。啊,法袍就算了,不指望能穿上附魔法袍;法杖也算了,撅一根扫帚棍就能冒充。就这还没算上日常食宿费用……”
玄微子捏了捏眉间,说道:“零环奥术的学徒,就这还要五百多金币,你们法师都是这样一代代剥削下来的吧?”
“嘿!您还别说,不剥削他们,剥削谁去呢?而且这还是往少了算,要是天赋太差,一个学期学不会,那还得继续砸钱、继续学!就像金树城那个肥猪城主,家里人花了几千枚金阳币,他愣是连个‘舞光术’都搓不出来,这样与奥术无缘的家伙,花再多钱都没用!”提乌斯笑道:“所以像医师您这样,只是让那些心灵武士做些巡逻、修路、挖土的苦力活,那简直是便宜了他们好不好!”
“听你这么形容,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地上圣人了。”玄微子说笑道,随即目光望向山坡后方,那里战斗动静已然平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