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一口锅灶,灶下通风道较高。
“离灶门近的前锅,用来煮布。离烟囱近的后锅,用来温水。记住了?”
寂和点点头,“记住了。”
“这是染缸,用来泡染和滤布。”
归九又指着缸后的木板。
“这是担缸板,从染缸里把布捞出来先放在这上面沥水,控完水之后把布套在木桩上,拧绞去水。”
院子里还有辗布石,楮榆做的卷布轴。麻花板,缸棍和缸碗都有。
“每种色调都用不同材料泡染,这得慢慢来学。”
寂和虚心受教。
一个上午她都在学如何调色。
官绿用槐花煮水染制,再用蓝靛套染,颜色的深浅可以用明矾调节。
足青用栗壳或莲子壳,大红则用红花饼及乌梅煮染。
做红花饼,要清晨起来摘林间带着晨露的红花,捣烂后用水淘洗,装进布袋子里拧掉黄汁。
再捣烂一次,用发酵的淘米水洗一遍,最后拧去黄汁用青蒿覆盖一夜,捏成薄饼阴干收藏。
寂和今天要学的就是调蓝色。
蓝色一般用蓝草叶汁和水与石灰沉淀而成,也称水靛。
凡蓝五种,皆可为靛。
染一遍称白玉蓝,两遍毛蓝,四遍深蓝。
八遍缸青色,深沉透明,干净清亮。
掌握了蓝色的调配方式,其他色调手到擒来。
她在永顺染坊呆了一整天,八点钟才回‘孟姜’。
客栈主人依旧躺在院子里。
他看上去很年轻,却也腐旧。忧郁的气质弥漫周身。
寂和走进去,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
他闭着眼睛,轻轻用鼻子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看起来不善与人言。
她走上二楼,开了窗户,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放筝曲《渔舟唱晚》。
缓慢柔和,轻盈安详的。
她抚摸着腹部,感受着生命的存在。
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很久远很久远之前的事情。
久到她都记不起那两个人的样子。
只记得那个人的碎花裙上沾满血,倒在玻璃碎渣上,巍颤颤的把怀里的长安交给她。
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呢?
梦里的她听不见。
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头。
寂和坐起来,紧攥着被单,一言不发。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很久以后才下床去,洗漱好去永顺染坊。
归九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逗鸟。
他养了只非洲灰鹦鹉,外形单调,羽毛是银灰色,尾羽鲜红。
眼睛小小的一粒有股帅气。
寂和走上前去,说
“老师早!”
“单眼皮,早!”
这只鹦鹉叫单眼皮。
听到有人喊自己,单眼皮在笼子里扑腾了两下,然后叫到
“阿寂!早上好!早上好!”
寂和被逗笑了。
和它玩了一会儿后,就去后院调色染布。
鹅黄和茶褐色的巾帕染了出来,显色纯正。
归九不禁夸道
“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聪慧人之一,一点就通,一学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