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兰成为了诊所的一员,刚开始只能干些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的杂事,虽然身娇体弱,做事倒挺勤快。
吴梦把自己之前看的本和笔记给她,还有何令珍摘录的重点知识,让她从头开始学。
周美兰开始时很热枕,手不离书,但日子一长,大小姐的娇懒姿态就显露出来了,喊苦喊累,书也看不进去,杂事也不想干,专抢吴梦体面又轻松的活做。
吴梦再三劝她不可操之过急,她还什么都没学会,许多专业的事还不能让她上手。
周美兰哪里会听她的话,一意孤行,抢着在何令珍面前露脸,却终于惹得何令珍发怒。
砰的一声,何令珍一把将桌上的本子摔得巨响。
“你是助手,是让你帮我减轻负担,不是增加麻烦。注射类药和内服的药都分不清,你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花到狗肚子里去了。一遍遍的问,到底有没有过过脑子。”
“还有,拿药的事谁让你干的,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先别碰药,万一给病人拿错是要出大事的。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把病人的安危当儿戏!”
周美兰脊背僵硬的站在桌子对面,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这是何令珍头一次这么凶的对她说话,完全打破了之前翩翩君子的印象。
“我只是想帮你。”周美兰带着哭腔呢喃,声音柔弱的似乎下一瞬就会倒下去一样。
“你想清楚到底来这干什么的,要是还是自以为是不听安排,趁早走人。”
周美兰被何令珍大骂一顿,痛哭流涕的跑了。
吴梦以为她今天是不会回来工作了,不想一个时辰不到,人又乖乖回来了,还洗了个脸,精精神神的迈进诊所大门。
周美兰给何令珍郑重其事地道了歉,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不会偷懒。
何令珍那场火算是把她给震住了。
可惜周美兰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小时候也没上过几天学堂,字都认得不多,那些专业课本于她而言就像天书,看再多遍也无法真正的理解,可想而知进到脑子里的知识屈指可数。
周美兰抓着求教的机会亲近何令珍,何令珍也耐心为她讲解,但终究还是被她愚钝的头脑打败,不再对她报以期望。
福民诊所看病较贵,剖腹产之事的热度过去后,病人便少了,不过请他出诊的有钱人家反倒越发多了。
家境阔绰些的人家倒不在意费用,只要能治好病就行。
何令珍出诊每次都让吴梦跟着学习,留下周美兰守着诊所。
周美兰心里不满却无可奈何,也越发看吴梦不顺眼。
“别得意,来日方长,总有你跌跟斗的时候。”
……
转眼隆冬酷寒,冷空气弥漫着整个小乡村,街上冷冷清清,人迹罕至,吴梦袖着手缓步走来,天冷路滑,每一步都很小心。
推门进去,何令珍已经先到了,正在穿白大褂。
“今天把药都清点一下,年前我要去进次药。”
吴梦应了一声好,往手里里哈了口气,活动一下身体开始打扫卫生,一直忙到快近中午,周美兰才姗姗来迟。
自从入冬,周美兰一日来得比一日晚,实在是天冷起不来。
何令珍假装没瞧见她,收拾着医药箱,准备出诊。
周美兰讨好的凑上来帮忙,软磨硬泡的认错,手指还没碰到医药箱,一条坚实的胳膊挡在面前,被何令珍提防的隔开了。
“别碰我的药箱。”
周美兰委屈的冷了脸,不甘心的望着他冷淡的侧脸,袖中的双手攥了起来。
她在诊所已经呆了大半年了,本来是想近水楼台培养感情,结果他反而越来越讨厌她,现在几乎把她当个隐形人,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周美兰心里委屈,却又无可奈何,每次看到他和吴梦默契的对视,熟稔的聊天,并肩出诊,心里就不是滋味。
周美兰来了没多久,丝绸铺的伙计就送午饭过来了,周美兰瞧了一眼平淡无奇的菜色,邀请何令珍道,“何医生,我中午请你吃饭吧,就去你大伯家的酒楼,离这也不远,吃了饭顺道就去出诊,吴梦也一起去。我来诊所这么久,还没请你们吃过饭呢。”
“不必了。”
何令珍敷衍的应了一声,直接在药柜前坐下,瞧见那盘青菜炒蘑菇,端起来放回食盒里,吩咐伙计以后不要送有蘑菇的菜。
伙计也没多嘴,直接应了声好。
吴梦笑眯眯的抬眼瞧他,扒着碗里的饭,心里美滋滋的,他还记得她蘑菇过敏。
正吃饭呢,翠大婶端了一盘油滋滋的酥肉笑呵呵的来串门,把酥肉往药柜上一放,未语三分笑。
“我刚炸出来的,拿给你们尝尝,这可是我的绝活,整条街上没人有我这手艺。”
翠大婶是个很和气的人,同一条街上住了大半年,已经混的很熟了,有事没事就来串门,经常送些拿手小吃给他们。
吴梦不客气地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一番,伸了个大拇指,“好吃!”
翠大婶笑开了花,“我那还多着呢,你喜欢吃我再给你拿点。”
说着就要回去拿,吴梦喊着跑上来拉住她,“翠大婶也太爽快了,这么多够吃了,谢谢啊。”
吴梦端了张凳子把她按坐下,翠大婶屁股刚碰到凳子就站了起来,“哎呀,不能坐,炉上还烧着东西呢,等会糊了。”
吴梦也不挽留,又道了几声谢把她送到门口。
吃完饭,何令珍和吴梦就出诊走了,留下周美兰守着诊所,周美兰闲着无事,又跑去街上和人闲话,话题全都围绕吴梦和何令珍。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好不知羞耻,两人每天就在那眉来眼去,也不顾及下旁人。”
周美兰将嘴里的瓜子壳呸在地上,鄙夷的啧啧有声。
周围那些碎嘴的女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翠大婶出来倒刷锅水刚好听见,耸着宽厚的肩膀哼笑了一声。
“人家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要你在这多嘴,多管闲事。”
说着朝地上啐了口痰,正对着周美兰。
周美兰脸色铁青,猛的一下站起来,“你个死胖子再说一遍!”
翠大婶扬着粗壮的脖子,眯起小眼睛,“我就说了怎么着,人家一个医生一个护士,走在一起那叫一个登对,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在诊所打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人家何医生看都不看你一眼,到底是谁不知羞耻,赖脸往上贴。”
“我非撕了你的嘴!”
周美兰当街被人撕破脸皮,一下激动起来,直接冲了上去。
翠大婶也不怯,撸起袖子,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一起。
那些碎嘴的女人们看事情不好,全都拥上来拉架,折腾了好半天才把两人拉开,嘴里都还骂骂咧咧没住口。
“屁都不会还学人家当护士,呸,真不要脸——”
“你这个死胖子,肥头大耳就跟头猪一样,真可怜你家男人,每天抱着一头猪。”
周美兰一点形象也没了,大庭广众下破口大骂,头发衣服都被扯乱了,就跟个疯婆子一样。
翠大婶对她骂的话全不在意,呵呵笑道,“我这身肉都是我男人喂的,我男人就喜欢我这样,你眼红呀!年纪轻轻就知道勾搭男人,恨嫁的骚/娘/们——”
周美兰到底年龄小、道行浅,既打不过也骂不过,最终不过弄了个丢人现眼,羞愤难当的捂着脸跑了。
翠大婶对着她的背影又啐了两口,一撇额发,像只斗胜的公鸡,得意扭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