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年年微微侧过身,扫了一眼松青刚刚离开的方向,回过头来看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国师,问道。
“或许知道,但他不会在意的。”
国师说道,那张酷似西米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平缓的笑容弧度,既有与西米尔本人毫不相干的温和,也有与本人相差甚远的奇特真实感。
那双眼睛也太过平静。
眼中光泽温润的瞳仁,恰到好处的高光,略有些玻璃质感的眼白,加上眼周清晰可见的根根睫毛,组合在一起后只让年年想到一个词:精准。
按理说,游戏里每一个人的表情——玩家也好,NPC也好——包括所有细微的肌肉活动都会是精准的数据表达,否则年年也就不会如此痛恨那些擅自对她进行读脸的家伙。
但是莫名地,年年只觉得这个人所展现出来的精准,有一种特别的违和感,仿佛是在对真实的人进行模仿的时候,一不小心做过了头。
假如表情是内心的忠实写照,那么这个人的内心波动恐怕永远都会在零的起始点和完美的终点之间切换,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微妙的偏差摇摆。
“怎么,你还在生气松青刚才说的话?”
笑容弧度不变,就连疑问的语调也是精确到不需要参考值去测量误差。
年年一瞬间把松青和他的话抛到了脑后,忠实地用言语表达了自己的内心:
“你以前是只鹿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很像人,但是你现在真的变成了人,我怎么觉得……你反而不太像人了?”
这话很直接,直接到刚一出口,年年立刻就想起了松青对她的评价:不假思索。至于这是愚蠢还是鲁莽,年年还想再嘴硬一会儿。
国师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刚刚好让年年看得出来,他的好心情又上升了一个刻度。
“你只是太在意外表了,大部分人都是如此。当旁人的外表与自己不同时,会执着地寻找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又在面对与自己相似的外表时去寻找与自己不同的东西,而幸运的是,人类总是能找到让自己满意的结果,尽管外表里的内核实际上从未变化过。”
年年叹气。她只是随口说了一下感想,结果话题又转到全人类上了。
先不说她这个人能不能代表全人类,她自己是不是人都还没谱呢。
“你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讲道理。”年年最终只想到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回应。
国师笑容不改,一抬手,看向年年:
“坐吧。”
从善如流地坐在石桌前,面前的蜡烛突然“噼啪”一响,年年看着跳跃的烛光,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炸开的火花,一时间陷入了写做紧张的沉默。
她一直惦记着的任务目标,正毫无防备地坐在她的对面,而四周寂静无声,不光松青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就连那个带路的侍从也在不知不觉间退出了年年的听觉范围。
“不想问点什么吗?”
国师的话语穿过两人间的烛火,带着灼烧般的凉意,让年年觉得,这个人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像是赌气一般,年年迅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问题:
“你认识刚才那个叫松青的人?”
“认识。”
再次冷场,年年觉得她得到的这两个字回答跟“愚蠢”大概是同义词。
年年开始在内心咬牙切齿地戳着松青的脑门,都怪这个人在临走前数落了自己一大堆,自己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