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她是老夫人,新人进了门第一件事不是拜她,而是去拜夜温言,她还在这儿坐着呢,这不是当面打脸么?到底是夜无双不懂事,还是夜温言太霸道?
可是这会儿听着常雪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竟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当年也可以平安出生顺利长大,是不是也能给自己端茶洗脚?是不是也能常伴身边?就算嫁人,也是可以带着小外孙回来,让她享享天伦之乐的。
可惜,她的女儿死了,是被她的大儿子在娘胎里就挤死了的。
她心里难过,再看常雪乔抬起头时,眼里透出来的尽是亲近且真诚的目光,她的情绪一下就被代入进来了,就觉得只有女儿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才能那么细心的侍候她。
先前的不满全都消散,此刻再看常雪乔那是越看越觉得这个儿媳妇好,越看心里越舒坦。这一舒坦,就从腕上撸下来一只镯子递了过去,慈祥和蔼地跟常雪乔说:“今日你过门,是大喜,老身特地戴上了出嫁那天我的母亲送给我的镯子。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不管贵不贵重,这意义都是不一样的。我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这镯子我十分看重,因为它是我母亲当年最心爱之物。希望你能好好戴着,将来也把它传给你的儿媳。”
一句儿媳说完,老夫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常雪乔的肚子。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希望她这一胎能够给夜家生个男孩。
常雪乔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一下就红了脸,将镯子接过来,眼含热泪地道:“儿媳一定不让母亲失望,定为老爷传宗接代。”
下人开始端茶,一盏给了常雪乔,一盏给了夜无双,二人依次向老夫人敬茶。
夜温言冷眼看着这一幕,扯过夜清眉小声说:“看到了没有,这对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进来先闹了一场,还是借着给我谢恩闹起来的。看起来她们是重恩重义之人,实际上却挑起了大房跟二房之间的又一场纷争,让两边都难堪。”
夜清眉也不傻,自然是全看得明白,她点头说:“特别是那夜无双,还要拉着二叔也向你谢恩,你说她不知道咱们跟二房一家是什么关系吗?我觉得不太可能。都要进门了,怎么可能没人跟她们讲讲夜府是个什么境况。所以她就是故意的,是想让二叔更厌烦你。可是言儿你说,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她就是要争要斗,也是冲着二房那边去,关咱们什么事?”
夜温言笑笑,“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想法,毕竟我们大房这边个个都是嫡女,头上又有父亲的光环照着。可她是什么?夜家三小姐吗?那是家里人这样叫的。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二叔的私生女,是二叔养在外多年的外室所出。我们的身份地位可比她高多了,你说她争不争。”
夜清眉深吸一口气,愈发的觉得这个家里乱得不成样子。再想想伏家那个事,她就更闹心了。昨儿母亲答应她一定把婚退成,她还不知母亲想的是什么法子,这婚到底能不能退?
常雪乔给老夫人的茶已经敬完了,除了一只镯子之外,她又得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萧书白冷眼看着那张银票,心里极不是滋味。
她嫁到夜家都没得过银票,老夫人更没给过那样有意义的镯子,如今老夫人却当着她的面这样对待一个平妻,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喝了新媳妇的茶,接下来就该喝孙女的茶了。
夜无双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再跪下来,然后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碗,却不急着递给老夫人,而是先将盖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再把盖子合上。茶碗被她握在手中轻轻摇晃,夜家人都不知道她这是在干什么,却只有常雪乔低着头微微笑了一下。
等到茶碗盖子再一次打开,终于夜无双高举双手把茶递到老夫人跟前时,老夫人探头一看,当时就惊了:“这是……分茶的手艺?”
平平常的茶水此刻已经有了变化,竟是在碗中幻出一副景致来。老夫人看着这景致只觉眼熟,就听夜无双说:“孙女曾经不只一次悄悄站在一品将军府门口,就想着这里应该也是我的家,可是我何时才能认祖归宗,回到这个家里来呢?我也好想伴在祖母身边,哪怕只是陪祖母说说话,那也是做孙女应尽的孝道。可惜我没那个福分,等了许多年都没等到见祖母一面,却把一品将军府门外的景致看得熟记于心。祖母,这茶幻出来的正是将军府的正门,博的是祖母一笑,表的是我对这个家的企盼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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