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没人逼迫她,那也有可能是她一时之气,她只是……觉得和意中人没有结果,才顺势成亲的,若是如此他日后悔,岂不是误人误己。”孙美玲不确定孙沧海知道玉山和蝶谷大战,甚至孙小鱼的师父梦中仙之死,所以话锋一转不敢吐露实情。
“放肆,婚礼已定,大礼将成,你还胡闹什么!?难道要让我孙家颜面丢尽你们才满意!?”孙家之人当然知道孙小鱼心有所属,但是人家未来夫君就在下面站着,你这么喊出来,大家一起丢人啊。
孙美玲正欲再说什么,这时候飞出缀锦楼的孙小鱼正好赶到:“大叔公,还是让我和美玲姐说吧。”
孙沧海眉头一皱:“你出来干什么?让人看见岂不乱了规矩!?”
孙小鱼苦笑道:“大叔公,美玲姐的脾气您也知道,还是我来和她说吧,美玲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说罢便向城外飞去。
孙美玲没有说话,因为她发觉有点不认识这个妹妹了。以前的孙小鱼是个怯怯的软妹子。如今这金甲红衣手提赤棍,威风凛凛的样子,甚至有几分女武神的风采,而她的容颜虽然没有改变,神情气质却大大不同,一副豪门当家主母的做派,这风姿可谓是上的厅堂,入得沙场。
见孙小鱼飞走,孙美玲也跟着飞走,孙沧海看二人远去叹了口气,孙美玲自由惯了,孙小鱼这孩子倒是懂事,让她们自己解决也好,想罢便向前面飞去。这时天空中升起了绚烂的烟花,整个泉城的夜空都被点亮。
就在刚才二女说话间,林越来到了赢睿身边,他看着空中说道:“我和师姐谈了一下,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待她。”
赢睿依旧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的孙小鱼说道:“能遇上她是我的福气,副帅,说实话吧,你们都将这场婚姻视作一种不幸,其实第一个这么认为的人却是我。”
“哦?怎么说?”
“副帅,我曾经的经历你也知道,我不否认向她提亲带着其他目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想往上爬!!”看着空中的烟花,赢睿出奇的说道。而林越只是静静地听着这些理所当然的话。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一个士族,尽管家徒四壁,但是我仍要为复兴家族而奋斗,为此我娘不仅要耕作还要帮人打短工,只为供养我去学习。妖族入侵的时候我去投军,结果差点进不了嫖字旗。”
想起往事林越也不禁莞尔一笑,当初和赢睿挣名额的正是他现在的好兄弟王蓬,赢睿虽然很努力,但是有些外在的差距总是抹不平的,江湖上讲穷文富武,赢睿的底子终究比不上他们。为了得到一个机会,甚至跪在营外,被人们戏称为‘守株男’。北疆战役之后,他略有功劳,这才被封为铜山校尉。
赢睿继续说道:“后来我当上了铜山校尉,那会儿我可神气了,还把母亲接来一起住,您不知道,她看见我身穿战甲骑着高头大马时的样子,我当时发誓那会是我母亲最后一次哭,以后只会有好日子。可是我错了,我这个小小的铜山校尉再别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林越也明白,那时候三王子和四王子之间斗的正凶。自己猫在京城,有魔云海护身,职位也不算重要,倒还没什么危险。赢睿就不幸成了炮灰,还不到半年就给撸了下来。
“我被别人看不上也就算了,可是后来连我的母亲也不怎么出去了,我怎么问也问不出结果,她只说家里挺好,一直住在乡下,住不惯大城市。可是我却无意中听到有人背后嘲笑她是‘乡中野姥,浆洗仆妇’,她不敢出门,居然是怕给我丢人!!结果不到半年我就丢了官职,才三个月啊,我怎么将她接来又怎么把她送了回去!”
林越可以体会赢睿心中的不甘,那段时间他在京城买醉,之后结识了两个好兄弟,去江州牢城当了一个牢头。
赢睿突然笑道:“其实我真的没什么大的抱负,效忠国家,重振家声,奉养母亲,娶妻生子再留点家底,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可是我习文练武十几年,在战场立功最后得到了什么?我的努力,我娘的苦难,在那些上位者眼里只是争斗中的炮灰?在同僚眼中只是几句浆洗仆妇的侮辱与谈资!?”
现在想来赢睿却是很不容易,在江州又赶上拜圣女教破城,他带着两个兄弟和几百囚徒起事,艰难战斗,各地辗转,在鲁侯帐下也是受尽白眼,甚至立了功也只能在军帐外摆桌席。哪怕是现在,他依然在低眉顺目的求着孙家的支持。
“所以,副帅,我以前说过,您对我的恩情我是永生不忘的,也可以说我现在的一切和您的提拔分不开。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没有报效国家,重振家声的想法,我只想往上爬,用尽一切手段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不想在给人当炮灰,哪怕是双手染血,哪怕是献媚豪门,哪怕是成为乱臣贼子!我更不想再让被人伤害我的母亲,我要告诉所有人,她不是‘乡中野姥,浆洗仆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说来也奇怪,赢睿的这些话,对拜把兄弟萧楼和王蓬都未曾提及,但是却对林越倾诉,他也是赢睿少有能袒露心扉之人。
“所以,我是第一个否定这段婚姻的人,我很清楚如果联姻,我将获得什么。但我也清楚我为了联姻所发的誓言意味着什么,副帅,你知道吗?我娘知道我订婚之后,又是孙家的大小姐,其实她是不愿来的,她还是怕给我丢人,我说这与理不合会让人看笑话,她这才勉强过来。看她与新媳妇见面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哪里像一个未来的婆婆?其实那时候我甚至在想,这个婚我不结了,孙家什么的爱谁谁去,我有两个好兄弟和几万人马,凭什么还让我娘受这窝囊气。”
林越说道:“但是孙师姐改变了你的想法。”
“是,副帅所言极是,说真的,我一直在关注这场联姻所带来的好处,却从未真正的和她好好谈谈。谢天谢地苍天待我不薄,若说我人生有四大幸事,那便是母亲、兄弟、副帅、还有就是遇见她。”说到这里赢睿语气一变“所以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份幸运,谁挡在我前面,谁就是我的敌人!”
赢睿的爆发的怒气在林越看来不算什么,几乎可以说是蚍蜉撼树,但是却让人感到无比纯粹,匹夫之怒不是以头抢地,而是血溅五步。即使赢睿在他或者是孙家面前表现的再渺小卑微,却依然有着如此的气势,甚至让如今的林越在一瞬间也有了心头发凉的感觉。
林越叹了口气轻松说道:“论公我是你的曾经的长官,论私你娶了我的师姐,咱也勉强是个妻舅关系,这种‘斥婚’的话不应该是我说嘛?”
所谓斥婚,也是大周婚礼上的一个小玩笑,娘家的父亲或者兄弟,会对新郎挥舞拳头说‘你若对不起的我女儿(妹子),我就如何如何’之类的话,然后新郎大呼不敢,弯腰鞠躬表示畏惧顺从,宾客哈哈一乐也就过去了。
赢睿神情也是一松,深鞠一躬:“是末将的不是,副帅还请移步前殿,末将罚酒赔罪。”
林越想了想:“酒先记下,我恐怕还要去安慰另一个失意之人了。”
赢睿恍然大悟:“是刚才那位……”林越却笑而不语,直接向外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