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是个阴雨天,身穿红色嫁衣,头戴金色凤冠的柳吟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陌生的像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画皮,有些力不从心。她想过无数次为信游穿上这身嫁妆会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单是坐在床头等他揭开喜帕的一瞬就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只可惜事与愿违,他人在身边,却隔着万丈距离。
屋外一早就有了动静,是前来凑热闹和特意赶来一睹她芳容的百姓,水仙已经催了她不下三次,游街的马车已经到了,再不出门就怕误了良辰,她为自己插上最后一只金钗,起身出了回廊,水仙为她撑着伞,一边兴致盎然的跟她说着街上的情况。
“柳姑娘一会儿出门你可别惊慌啊,那人山人海的,比庙会还热闹。”
她随口附和:“哪会有庙会热闹。”
“你别不信,去了你就知道,我真担心马车走不了。”
她低头一笑,出了门就看到李阔在马车边等她,瞧见她一席红衣飘飘的走来,早已历经沧桑的男人竟有些失神,水仙提醒了一句,他连忙朝她伸出手,声音都在颤抖:“吟儿快来,有些下雨别淋湿了。”
她微微颔首,被李阔好生呵护着坐上游街的马车,簇拥着的鲜花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沿着鲜花望去,绵绵细雨之中站着一人,柳吟儿完全没有猜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他,他没有打伞,孤单的站在起哄的人潮里,波澜不惊的回望着马车里安然入座的她,她被他看得心神不宁,捏紧了手里的锦帕,李阔只以为她紧张,故而解释道:“吟儿别担心,是我特意让信游公子过来的,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我怕万一源智对你做出不敬的举动,有他在就好很多。”
原来是李阔让他来的,不知怎么她竟有些失望,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王爷多虑了,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李将军不会乱来。”
“我了解他的脾气,他这倔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我必须为我们想好退路。”
“那你也不必特意把信游公子找来,人家也有人家的事要忙。”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别不开心了,好不好?”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说:“我没有不开心,王爷考虑周到,固然是我的福气。”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说完他爽朗的大笑几声,还不忘朝沿街的百姓挥手,一般只有正房才有的待遇,他原封不动的给了妾室,他早就在心里下了决心,再过几年,还要立吟儿为正房。
王府的马车在众人的追捧中沿着天阴街来到祭台前,绵绵细雨越下越茫,柳吟儿在水仙的搀扶下下了车,抬头看了眼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李阔在耳边轻轻道了句:“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又吩咐下人过来为她打伞,对于这位妾室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光是看着她与另一个男人祭天就如此心绪不定,好像有谁在叩击他的心脏,要把她从心里活活拽走?
信游的视线始终注视着细雨中的柳吟儿,她红色的嫁衣在灰色的祭台前如此醒目!倘若十七年前的自己有着飞天遁地的本领,一意孤行的带着她远走高飞,不去考虑遥不可及的未来,如今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渐行渐远。
那个存在于脑海中的噩梦再次袭来,平静的祭台顷刻间变成苍白的昆仑山,山呼海啸,天崩地裂,飞雪连天……他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忍不住闭上眼睛。
也就是弹指间,阴沉沉的天空被黑暗笼罩,茫茫大雨成了天与地的交接,他感到不对劲,睁开双眼却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这是不祥之兆啊!”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李源智陡然出现在寻找黑暗源头的信游身边,惶惶不安的问道:“信游公子,天黑的不自然,是不是那妖女要施法了?”
他努力寻找柳吟儿的身影,她在李阔坚实的臂膀下安然无恙,只是回眸的一刻不小心与她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哀伤是插在他心头的一把刀!
她在责怪他无动于衷的时候,他又何尝不痛恨如此懦弱的自己,可他除了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刻画着冲过去把她从那个男人手里抢回来,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反而是永远生活在地狱里的黑煞,甘愿为她冒险!眼前这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黑暗便是它在作祟,别人看不到,信游看得清清楚楚,它正散发着血腥一步一步朝柳吟儿靠近。
“让开……”它发出一声低吼,声波穿透黑暗侵袭过来,闻风丧胆的天池百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祭台无助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