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在群臣的瞩目下，安辰与北静王并肩上了九龙玉璧，进入奉天殿内。
龙椅之上，承宏帝今日身着最隆重的大礼龙袍端坐着，这十几日不见，他断了广云子的丹药，又蒙受满朝文武上疏逼宫，那满头青丝都已化雪，眼角眉梢的皱纹也生了出来，但颜色还算好，这回真像一个知天命的老人了。
安辰却是看得出来，这红润的面庞确实是用汤药激出来的，那日安辰觐见承宏帝时就已看出，承宏帝有清窍失灵之兆，又这几日刺激，他的神念可以清楚感知到承宏帝身体已经是江河日下，只怕朝不保夕了。
安辰判断得不错，承宏帝昨日那场折腾后，太医已经明言，他此时体内已是肺火煎熬肾水，致使虚者越虚、实者越实，实在是攻补两难！
太医没有再说下去，承宏帝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脑海中也终于是想了许多事，要在今日做一个了结。
“坐吧！”
承宏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立即有内监搬来两架花梨太师椅，供安辰与北静王坐。
往常皇帝赐座，也都是普通的圆凳罢了，这般大阵仗让好几个内监搬太师椅来，还是头一次，也不知承宏帝是要如何。
沉默对视良久，承宏帝突然伸手指了指侧殿，道：“你们看看，这是群臣这些日子给朕上的疏，都是称水衡与广云子造反之罪，源在乾元宫，要朕下罪己诏！水溶现在是执政亲王，安卿是当朝国师，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安辰和北静王顺着承宏帝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见侧殿堆成小山般的奏疏，比一人还高，看着恐怕有数千封之多，都是指摘承宏帝的。
二人中北静王身为人臣，自然不好当面指责君父，安辰却有‘仙人’的身份，地位超然，不用顾虑什么。
“群臣所言有理！忠顺王与广云子能一路坐大到造反那日情形，正是陛下所纵！”
安辰字字诛心，“那日在九龙玉璧之下，忠顺王曾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便只能濯足。他虽是反贼，但不因人废言，此言也是有理！”
水清濯缨，水浊濯足！承宏帝身为君父，他便是这水，君父清明，自然百官忠孝，君父昏庸，自然百官奸佞，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
承宏帝沉默了很久，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悲色，也没有反驳安辰，只幽幽道：“朕自幼年时皇考皇妣就龙驭上宾了，朕匆匆继位，便有奸臣胡庭芳欺朕年幼，把持朝政，挟朕以令百官。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朕四顾茫然，受尽百般屈辱，卧薪尝胆，终于一举将这奸佞去除！那时，朕也同你们，还有群臣一样，认为这世界非黑即白，非忠即奸，也曾大肆任用清流，可换来的是什么？”
承宏帝站起了身，缓缓踱步到殿门口，俯视下方的臣子们，下方群臣远远见到出现在九龙玉璧之上，连忙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安辰和北静王身为人臣，自然也都起了身，听承宏帝继续道。
“你们应该听说过，十王议政之乱！便是朕为了推行新制，动了他们这些士大夫的利益，他们便联合了宗室里十位王公，上下一心以政逼宫，几乎将朕逼上绝路！为首者就是内阁首辅大臣何燮，胡庭芳之后上位的清流之臣！”
承宏帝回过头来，锐利的双眼直盯着安辰和北静王二人，“他们美其名曰，什么君臣共治。可这天下自有兴替以来，从来都是一人独治，偏偏到了朕这里便要什么君臣共治！若还是胡庭芳当政，他们敢这样？不过欺软怕硬、欺善怕恶，欺朕势孤罢了！”
承宏帝越说越激动，一脸怒容，快步走回到龙椅上端坐好，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下来，挥手示意安辰与北静王二人也坐。
“水清濯缨，水浊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