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爹老娘住得不远,他推开矮门就走了进去。
老娘也在收拾碗筷,看样子老两口已经结束了用餐。
老爹陈久发坐在火塘边上抽着老烟杆。
那烟杆首尾是铜的,中间是半米多长的细竹,长期使用已经是锃亮。
烟杆末端就靠在火塘边的石头上,烟锅上正闪烁着黯淡的火光。
陈长良快步地坐在火塘边上,拿出别再腰间的短烟枪,伸手从桌上的烟叶上撕下了几条,裹卷在一起,慢慢塞紧烟斗里。
用火钳夹起一颗火炭,点燃了烟叶,吧嗒了一口,边对着老娘说:“娘啊,给舀碗稀饭。”
“咋了,自己家里又没饭吃了,跑到老娘家里来要饭?”老娘有点不高兴。
当年二儿子结婚分家出去,老两口借钱给他修了新房。
结果这么多年二儿子没给老两口拿过一粒粮食,如果不是大儿子年年分口粮给老两口,非得饿死他们不成。
她倒不全怪这二儿子全家。
对于那二儿媳妇她是体谅的,二儿子那一家全靠二儿媳妇撑着,没饿死算好,还给生了个孝顺乖巧的孙女。
她就是埋怨这二儿子,三十多的人了,把家里日子过得烂糟糟。
“大中午了,不给老子回来煮饭,存心就是想饿死……我。”
陈长良满口怨气,但是被陈久发忽然一瞪,连忙把顺口的第二个“老子”吞了回去,硬生生改成了我。
他可不敢在自己老子面前充老子。
“真的是造孽啊!你看你三十多岁人了,过得个什么日子……”陈长良老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呀,你赶紧给舀碗饭,肚皮饿得咕咕叫了。”陈长良不耐烦听老娘这些个唠叨。
“吃吃吃,赶紧吃,吃了滚回自己家里去。“陈长良老娘舀了一碗稀饭,往陈长良面前桌子上一丢,收了脏碗筷就到灶台去洗碗去了。
“给双筷子啊!”
“喝稀饭要个什么筷子。”老娘没好气地说。
“那腌菜呢?”
“吃完了。”老娘赌气似的说道。
“唉!”陈长良叹了口气,端起那碗稀饭,不用筷子就吸溜起来,实在是已经饿得不行了。
“老二啊,你说红梅没回去给你煮饭?那希女子呢?”陈久发忽然停下吸烟嘴的动作。
“我哪儿晓得,我看大的小的都想饿死我。”
陈久发沉思着,刚准备把掩嘴重新放回嘴里,但到了嘴边忽然停下了。
脸色变化了几下,然后盯着陈长良,“老二,你快回去看看她们回来没有。”
“我说老爹啊,你怎么也话那么多,你等我吃完了行不行?”陈长良埋怨道。
“别吃了,快回去看看。”陈久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陈长良手里的碗吓得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咋了吗?”
“快去看看你婆娘跑没有!”陈久发一脸着急的样子。
陈长良愣了一下,一下子站起来,差点被长条板凳绊倒,连忙稳住身体,拔腿朝自家跑去。
匆忙回到徒有四壁的家里,打开十几年前结婚时父母为自己置备的柜子,里面女人的几件衣服已经不见。
他翻开上面已经乱糟糟的衣服,露出下面另一个木盒,但木盒的锁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他后退了几步,呆坐在床上,脸上愤怒和颓废交织。
终于,那个女人还是走了。
她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他。
她不属于这个穷乡僻壤,她是从城市里来的,自然要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而且她带走了她的身体,带走了他的闺女,也带走了家里那点可怜的钱。
现在他一无所有。
此刻这个男人是这样的茫然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