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传来蹬蹬的踏板声。</p>
“咳咳~~呛死我了！”一湖裙少女推门进来，啥都不顾的就往竹榻子上一躺，“累死了累死了！姐姐你还是叫个帮佣过来吧，这也太折腾人！”</p>
她整张小脸乌漆麻黑的，像足了那铁面无私的包大人，此时哼哼着些埋怨，在女子榻上肆意打滚。</p>
“你从小就在教坊司，想来也不用cāo持这些粗活，不习惯也是应当的。”</p>
这少女名唤慎伊儿，从小就被收容在教坊司，由于天资过人，所以八岁那年被李媪看中，便给带到了矾楼来，如今一晃也是七八年过去了，当年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不再肉实，身上的衣物也是越来越轻薄，唯一相承下来的，恐怕也只有这略带稚气的xing子了。</p>
“姐姐这话说的，好像我是身娇肉贵的似得。”</p>
她将薄扁的褥子卷身上，就露出脸来说话，“怎么样怎么样，姐姐~~感动了没有？”她冲着女子眨眼睛，童趣盎然，“那许郎君对你可真是没话说，这东西现在可不好买呢。”</p>
女子将书盒往案子里头一塞，把脑袋偏向少女那边，见她光露了个脑袋出来，望了望，说了句。</p>
“去洗洗。”</p>
“啊？”</p>
慎伊儿摸了摸脸，结果发现指头上满是污垢，睁圆了杏眼做出极其夸张的惊讶，“啊呀！！脏死了脏死了~~”她丢下被褥，就在东窗格子那儿的水盆里洗了把脸，哗哗的清水翻腾声……</p>
净着手，顺便将那东窗格扇推开透风。</p>
“我说姐姐……”</p>
她拿软巾擦着脸说话，望着楼下那片大草场嘟囔起来，“那群小屁孩又跑来了，真是要被他们折腾死……”、”每次都把球踢进院子，还得我去给他们捡，真把我当他们家门童使了。”她气呼呼的两脸颊都鼓了起来。而楼下却传来朗朗的诵书声，与往常一般，必须诵上几遍三字经后才能开玩，像极了虔诚的基督教徒在用餐前的祷告。</p>
“人之初，xing本善~~~”</p>
孩子觉得这书读起来不费劲，又好记，所以背诵起来更是有些欢快的意味。</p>
童声轻悠悠的飘上小楼之上，听得久了，甚至也能暗暗的在心底和上两句。慎伊儿嘴里唠着怨气，不过这眼睛却是澈如清水，她扭头问那女子，“姐姐还听不出这是哪本经文吗？”</p>
这时那女子已经挽起袖绢，执着笔在一叠椒纸书写着，看这样子，应该是在记录那些孩童念的三字经了，她时而停下来推敲一下平仄格律，时而皱眉、松容，看着也是很消遣的模样。</p>
到了“此五常，不容紊”之后，那声音又回到了“人之初，xing本善”，看来今ri所教的就到此为止了。</p>
她搁下笔，吹了吹纸面，“很有意思的经文，适合幼龄所学。”</p>
窗口那边探出头张望着说，“上次捡球的时候问过他们，说是什么三字经，他们先生教的。”</p>
“观这经文……义理尤为广博，道伦纲常皆能深入浅出，以这份功底来论，想来应是鸿儒大家所制，你有机会便问上一问，它ri也可邀来矾楼一会。”</p>
少女嬉笑，“姐姐为何不问？”</p>
女子收拾着旧案子，温温吞吞的似乎还是想了会儿，不过也只是吐了句不温不火的话来。</p>
“我只是来寻个清净而已。”</p>
她收拾完案子上的笔墨纸砚，掸了掸两袖，对趴窗边的少女交代道，“我下去将米糕蒸了，你就给我老实呆楼上。”</p>
对面哦了声，刚一低头，就见一团黑影从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跌进院子。</p>
“咯咯咯——”的陡然窜起一阵母鸡惊吓声，而后便是晾菜架子被撞翻的声音。</p>
“啊呀！”</p>
少女在窗前跳起脚来，“姐姐你看那些熊孩子！又把球踢进来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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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梁巷子极少人马通行，东京内城的喧嚣在这里完全萎靡了下来，并且将这份清净传递给沿街鳞次栉比的高门建瓴。</p>
“咕噜咕噜~~”的车轮行进声在祁山书院门前慢慢停了下来，车夫勒住缰绳回头，“苏家少爷，书院到了。”</p>
这车夫乃是城东孙记瓷器铺的伙计，苏进之前在他们铺子定制了一批瓷器，这时候帮忙运了过来。不过也是巧了，也正是这时候，之前去取东西的陈午一伙儿正大摇大摆的沿着墙根走了过来。远远见苏进和一车夫在搬运着什么，也是凑了上去。</p>
“你这又是做什么？”</p>
他们每个都背了个小麻袋子，探头探脑的，对这书生可真是摸不透，一天到晚的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p>
苏进右手的木夹还没取下，缠着绷带的模样显然只能给车夫打打下手，或者在前头指引着路径，“对，就往西走尽头那间没挂牌子的，推进去放桌上就是了。”他说着又打量了下脸sè不错的陈午，笑了下，“怎么样？”他问的自然是那件惊喜。</p>
陈午兜着这麻袋直皱眉头，“你这都什么鞋？这么重也就罢了，下面还生着木疙瘩。”</p>
“苏大哥，这鞋穿着走路很不顺当，铬脚~~”另外几个也是七嘴八舌。</p>
“谁说这鞋是给你们走路的？”苏进笑着拉过一个小子到近前，“这个过会儿再跟你说，先给我搭把手。”他示意了下身后的车厢。</p>
搬些板箱只是小事一件，几个人袖管一撸，一人一板箱子的搬进院门。</p>
里边都是小件瓷器，也算不上多重，一个个极为麻利的把事儿办妥了，苏进倒是跟在他们身后小心提醒，别到时摔上一跤，可就真是碎碎平安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