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听的。每四个时辰会有一种鸟鸣,日日准,该是换岗哨音。”他不再看外面,“下一次在子时。”
说了保密。还是安插了人手来看。阮雪音心情复杂。
“他敢用的人必稳妥,这一点,我比你更放心。”
阮雪音不欲在此事上纠缠,“所以顺道送菜了。”
阮仲笑点头:“有时还送酒,最欢楼的点心,桃栖路的蜜饯。”
阮雪音正色:“你在用药,不能喝酒。”
阮仲再笑,“知道了。”
遂不再耽搁,迅速吃完饭开始配药。茎短粗花似兰的植物出色在一众草药间,阮仲拿起来细端详。
“霍山米斛,又叫龙头凤尾草,石斛中的极品,多生在悬崖。”阮雪音余光瞥他动作,手上不停随口道,“老师也培育,蓬溪山顶危崖边,好几年方得六七丛,不好养。”
“而崟国药园在平地,又与众多药植共享一片沃土,竟然有。”阮仲接。
阮雪音点头,“很了不起,药匠们功力非凡。不过锁宁本也处山地间,不算真正平地。”
“焉知不是惢姬大人她们昔年培育的。”
这她却没想过。的确有可能。念头及此,隐林观莲时生出的困惑袭上来,“你觉得,此役有何怪异处么?”
阮仲反应好半晌方明白是说亡崟之役。“依靠战事不多。几方仇怨交织利益争夺的结势。此谋没法参考,学都学不来,因为无论东宫药园还是封亭关,这样的事都不可能巧合到再发生一次。二十年又二十年,一代代传下来的宿命。”
这番话值得玩味,很有帮助。“隐林的高僧同我说,知观莲一技者,必曾观莲。”她停下手中活计抬眼望阮仲,“你哪年观的?”
阮仲怔了怔,坦诚道:“永康二十年。”
他十八岁。
“沉了么?”
阮仲默了默,“没有。”
高僧说不到五十人观莲,沉灯者加上自己也才七位。
不沉是应该的。
还有分明沉了却不自知的那位呢?
她看着厨房稀微灯火中阮仲的脸。总不是他?
夜雨停,春日晚风回旋小院中。阮雪音将煎药服药一应事项写下来压在烛台边缘,拿上未干的伞准备出发。
“有人护送吧?”
阮雪音点头,“暗卫等在巷口。”
“下回这么晚不要来了。”
“配药费时间。四月初我要回霁都,那之前会再来送一次。倒无妨,我如今身份,往来锁宁是常事。”
“长官的差事,”阮仲望着她,“好办么?”
阮雪音微张嘴欲长话短说,终只道出一句:“个中关节你早看懂了,好不好办哪还用问。”
阮仲想了想,“平安就好。”
阮雪音觉得这是极好的一句话。“你按时用药,好好吃饭睡觉。”
阮仲再次展颜,“许多年没睡这么踏实了。身世,前程,莫名的屈辱不甘彷徨愤恨,好像都消失了。”
是历过了山河。也见过了鬼门关。阮雪音略有些明白。
道别时最不该矫情,阮仲再道:“你是不是在药方里加了助眠之物?”
阮雪音认真想了想,也笑,“有。”
阮仲满意点头,“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