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瞥他一眼,“你没安排么?饮食、歌舞。我还将几位主将的家眷接过去了。”
慕容峋一脸叹服,“人心是这么收拢的。”便同往庭中跳,继续道:
“临战最怕军心散,你这般莺歌燕舞还送家眷,若突然打起来——”
“好几万人,自会轮值,有肉没酒,我的兵我有数。最重要还是你刚说的,除岁之夜,青川还没剑拔弩张到要利用这种时候偷袭的地步。”双双落地,顾星朗闲看他,
“且你真觉得现下阮仲敢跟我打?你们联手,尚可一战。”
以国力兵力论,此为实话。慕容峋一向务实,不以为忤。
室外也秉持了“照岁”之俗,灯火满中庭。暖黄灯色自檐下廊间洒出来,晕在飞絮和初积雪的地面上如午夜日光。
“听雪灯亮那晚也在下雪。”顾淳风站在阮雪音旁边低声,“但不是黄暖灯光,洁白的,比飞雪更白,美极了,可惜你和九哥都没看到。”
分明是佳话,但这是阮雪音最怕听的话,实在没脸见人。
如有神助,顾星朗遥遥走来一壁问:
“又是什么花招?”
顾淳风即刻来劲,一指廊下排好的除岁玫瑰,
“我问了嫂嫂这除岁玫瑰的习俗,原是用来祈愿。子夜到来之前说下愿望,置于月光照得见处,”
“愿望便再不能实现。”竞庭歌快口接。
“才不是呢!”顾淳风干瞪眼,“嫂嫂说你们崟国的习俗是,第二日清晨去看,那玫瑰若还盛开不见败色,便是愿望可成,来日可期!”
竞庭歌一嗤,“置于月光能照处便得置于室外,这般严冬,漫天砸雪,娇嫩花朵如何经得过一夜?南国尚难,北国更难。放在屋内窗边吧,为照月光就得整夜开着窗,你不怕冷,可以试试。”
一个人怎能煞风景如斯,煞风景如斯怎还能得国君情衷?
顾淳风头回觉得慕容峋可敬,摆手道:
“你爱来不来,我们玩儿我们的。”便去拉阮雪音,又招呼沈疾。
顾星朗从小到大早已见怪不怪,心绪佳时便配合,心绪不佳时——
比如此时,总归不佳,玩儿什么不是玩儿。
也便泰然过去。
慕容峋到了自己花前,余光瞥见西北角二楼的阮墨兮。
一袭红衣,眉宇间骄纵融在飞雪里,热烈而落寞。
“要来么?”他下意识扬声问。
竞庭歌就在旁边:“是了。君上若无愿,不妨将机会留给皇后。姑娘家愿望总是多些。”
“谁说我无愿?”
“噢,那臣这盆花赠予皇后祈愿吧。总归这些个骗小孩儿的戏法,臣是不信的。”
阮墨兮没有下来。
宁安冰河上滑着车买过花的人也只阮仲不在。
深浅浓淡,众人廊下站成一排,皆对花垂眸默然祈愿,竟很有除岁礼味道。
淳风最久,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好半晌了她才睁眼。竞庭歌嗤笑:
“殿下这是把后半辈子的愿一口气全说了?在蔚国应着祁国的照岁行崟国的除岁礼,你这些愿啊——”
顾淳风万般不想自己的愿沾上对方的乌鸦嘴折了功力,打断道:
“现在放花吧。总归要置于室外,”她扬脸迎漫天落雪,看着屋顶渐白天地银装素裹,“干脆一起放屋顶?”
雪夜是很难有月光的。阮雪音心道。竞庭歌必然也想到了,却没说,可见并不诚心煞风景。
谁又知道呢。万一雪停,夜半天霁,未见得没有月光。因淳风或也因顾星朗,还因这一两年历事,她开始愿意给许多虚无缥缈的事以机会。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