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转身飞步去找纪晚苓的车。
对方果然已经安坐其间。帘子打起来,两人车上车下相视半刻。
“还不走么?”纪晚苓先开口。
“去竞庭歌那里吧。淳风已经去了。乱局之下,跟着慕容峋最安全。霍衍以一挡百。”
“你对慕容峋倒有信心。”
“我对你更有信心。”阮雪音静声,“那幅画像是纪相珍藏吧。竞庭歌还不知道。她若知道了,会对你格外慈心的。你们都在一处,得最佳保障,我对他也好交待。”
纪晚苓怔忡好半晌。“你不走?”
“他没走。沈疾也就没走。所以你和淳风没保障,须跟着竞庭歌。”
纪晚苓笑了,一贯端秀,“乱局之下我若遇险,对你不是坏事。”
“对他是坏事对我就是坏事。”阮雪音放下帘子往驿馆去,“你过去,淳风也更安全。”
顾淳风掀帘登车时竞庭歌还窝在慕容峋怀里。
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说,”淳风翻了个白眼,“再是人尽皆知也多少注意些。素日里一口一个君上先生地叫呢。”
人尽皆知么?慕容峋窃喜又忧。
至于此刻状况,他想起来方才上车时奇遇:
-现在如何,躺还是坐?
他试图将她放下。
-就这样。
竞庭歌又缩了缩,拉一把大氅裹紧,钻得更深。
慕容峋不是扭捏之人,对方投怀哪有不好好抱的道理,遂一紧胳膊向顾淳风:
“病了。车上缺行头,也是无奈之举。”
稍顿,“殿下这是?”
“哦,嫂嫂也说竞姑娘身体抱恙,托我一路看护。”顾淳风快口答,啧啧称奇,居然是真的?!
驿馆内火光冲天。
并没有烧起来,但火把落处偶燃枯枝,打斗溅翻了廊下红笼,冬夜漆黑中也便显得明火簇簇,掩映满地死伤。
顾星朗坐在二楼房门外,距阑干一步之遥,不至于显眼又能将场间情形尽收眼底。
他附近也有几具尸首。该是不要命的直冲上二楼寻人,还是欲趁乱碰运气杀祁君?死得极利落,脖颈上一道细痕,因着刃快又或天冷,竟没怎么见血,一招封喉。
阮雪音下意识看近旁沈疾手中的刀。
刀身锃亮,确有血迹,但刃厚且沉,不像能划出细密伤口。
然后她看到了顾星朗座椅旁软剑。极薄近玲珑,滩在地上如水如月光。
浸血的月光,红白相映。
而他面色比月光更冷。
“夫人怎么——”沈疾先看到阮雪音上楼。
阮雪音径直到了顾星朗身边,蹲下,轻碰他右侧前胸,“没扯到伤口吧。”
分明是他提的剑杀的人,那软剑就在他左侧。
“用的左手。”顾星朗不意外她回来,“不是不信阮仲会这般阴狠?还是觉得我定保不住他们性命?”
杀人是最容易的事。混乱之中,全无功底的弱女子也可能一把匕首深入敌人脏腑。
至强者也保不住。
“都不是。我得回来。”
“你看见了么。”顾星朗音色于漫天厮杀声中尤显得清,
“来的所谓宗室私兵也穿褐甲,一如崟国上百年惯例,没人能疑。战斗时与一路护送我们的褐甲崟军相融,谁也分不出谁。他根本都不用调动地方军。大风堡集合,兵力相加足够杀阮杀祁。最后阮家人是混战中我的人杀的,我的人是宗室私兵杀的,利害关系只两方,跟他阮仲,没有半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