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方得真知,若非成了当事人,她从来没以这种思路评估过“夜宿挽澜”一题。
当真是,极不合理,简直反人。
“听说九哥自八月起便自己睡在挽澜,没去过别处。”淳风依然凑在旁边,神秘兮兮,语气高深,“这一朝动起手来——嫂嫂,你保重。”
阮雪音正受困于昨夜点灯之恼。
初时没听懂这句话。
也不过两瞬,她全然反应,瞠目结舌看向对方顾淳风尚未出阁,这满脑子坏水儿都哪里学来的?
踏入折雪,庭间闹非凡,大大小小的箱子托盘只进不出。阮雪音蹙眉,暗道夜里才点了灯,已经非常过火,此时这些,应该不是顾星朗意思。
她转而向云玺,未及发问,对方已然理解,低声道“怕都是各司自己送过来的。早晨我出发去挽澜就碰上造办司的人,捧了得有十来种衣料,说是先送到等夫人回来选拣。”
趋炎附势,拜高踩低,此为世俗常态;能脱离这番桎梏的自然是真君子真强者,受此羁绊而随大流的,也不能怪他们——
世俗风气如此,靠着见风使舵变换嘴脸为自己谋一份好生计并维持一份好生计的,当不在少数。
所以才人人效仿。
这是她不喜欢的世俗一面。所以大多数时候,她更愿意远离人群。不能改变,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不置可否,将眼前诸相都从心脑间拿走,举步穿过庭间打算进吃东西,便在门口东侧廊沿边看到了那枝结香。
“谨遵夫人吩咐,这树枝儿一整宿都自己在这里,没人挪动没人碰,就等夫人回来打理呢。”棠梨凑上来,一脸灿烂,眼角眉梢都是笑。
阮雪音瞧她那副大喜之态,甚觉不忍直视,淡淡点头道“我用过午膳就来处理。帮我准备剪子、小铲、一些清水,”她一顿,环视前庭,“还得给它换个盆。我一会儿出来挑。”
遂同云玺进去,一桌子横菜顷刻间摆上来,她饿得厉害,二话不说拿筷子开动,刚吃了没两口,骤然想起一事。
顿觉不安。
“现在什么时辰?”
云玺怪道今时辰怎如此重要,一问而再问,不解答“回夫人,未时快过半。”
未时快过半。昨夜——
不能回想,此刻要计算时间却是不得不想。彻底结束应该已经过了子时。
应该。彼时她意识混沌,精疲力竭,已经无法判断时辰。那个家伙,真的折腾了很久。
这般想着,又是一顿面红耳赤,强敛了思绪开始计算
便姑且从丑时数起。丑时,寅时,卯时,辰时,巳时,午时——
她心下一跳,已经六个时辰了。刚过不久。
片刻不能再耽搁,她撂了筷子,拔腿往寝去,也顾不上腹中空空不适合服药——
好歹吃了两口,不算完全空腹。但已是过了时辰,已是添了风险,必得赶紧补救。
她冲进寝,打开沉香木箱,眼疾手快拿起角落里细长颈靛蓝瓷瓶,揭了瓶塞,倒出来一粒便往嘴里送。
药丸极小,无需就水也能吞下去。她吞下去,想了想,微蹙眉,犹豫一瞬,终是又倒出来一粒吃了。
老师说了此药无害,自己也知道配方,当是无虞。时辰已过,尽管刚过,还是多服一粒稳妥。
她放下心,再看向手中靛蓝瓷瓶发起怔来。
又为何紧张至此,绝不能犯险呢?
一番行动,起了心事,饿感也少去大半。她站在沉香木箱前发呆,半晌未动,直至云玺一脸莫名过来叩门。
“夫人不吃了?”
“吃。”阮雪音回神,再入偏桌前坐下,饿感退却,动作也慢了不少。
云玺不明所以,茫茫然总算侍奉人吃好,又见阮雪音搁了筷子往前庭去。
“我去处理那盆结香。你也辛苦大半了,歇着吧。不用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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