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不多问。”
“为人臣者,当谨言慎行,尤其要慎问。我父亲说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又行了十几里,终于看见一间三层楼客栈,大门檐下掌着通明的灯,门内似也留有几盏夜烛,透过成排的窗棂朦胧胧透出来。
“你在车内等着,我去问问。”
纪齐停车下马,边走边说,淳风却一掀帘也跳下车,快步跟上:
“我同你一起。”
纪齐这才意识到周遭一片漆黑,除了这间客栈,整条街上竟是一丝光亮也无,家家户户都灭尽了灯。想来她不敢独自在外面等。
于是同行过去,砰砰两声叩门,无人答应。再叩,仍是没反应。
纪齐蹙眉,伸手轻推,门竟顺势开了。
入得客堂,七八套方桌条椅错落摆着,西侧一张桌上趴了个人,仿佛是值夜的店小二,熬不住困睡过去了。纪齐走至跟前,敲三下桌子,朗声问:
“这会儿做生意吗?”
那店小二约莫睡得浅,猛一个激灵站起来,茫然四顾,最后才将目光聚焦在面前少年少女身上:
“做做做。必须的。二位不曾看到我们大门外不打烊的标识嘛!”
纪齐眉头再蹙:“哪有值夜还睡觉的?我们在外面叩半天门也没人应。”
那小二点头哈腰:“抱歉抱歉,熬了半宿实在困,前面又先后来过两拨客人,好久没这么大夜里忙过了,一不留神就着了。”三言两语解释完,忙问道:“二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现下还剩——”
不等他介绍完,纪齐摆手打断:“不住店。有吃的吗?”
店小二一愣,怔怔答:“有是有,不过这个时辰,二位是吃,宵夜?早饭?厨子没起,我只能将昨晚剩下的馒头包子给二位热一热。”
“厨子睡在店里吗?”
店小二不明所以,据实再答:“在。”
纪齐拿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搁:“唤他起来,要热菜热汤。”
那小二眼睛都直了,这出手,甭说吃一餐饭,住个五六七八天也没问题啊!
遂连声应道:“客官稍坐,小的这就去办!”
一时堂中安静,只听连串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须臾后堂也开始乒砰作响,四菜一汤齐齐摆至桌上时,纪齐刚睡完一觉。
“这么快?”他自觉刚入睡不久,还没解乏,有些不悦。
“快吗?”顾淳风拿起筷子,飞快扒拉几口饭,含糊着声音反问。
“你习惯了饭来张口,从没等过,自然不觉得快。”
纪齐端起碗,盛几勺汤开始喝。
“说得好像你在家要等一样。你用膳的习惯倒好。我们家也是先喝汤的,只有我不是。阿姌从前总念叨我不守规矩。”
纪齐心下咯噔,抬眼去瞥她,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唔,我们家规矩严。”
“我以为你是个不守规矩的,原来不是。真要说规矩严,还是我们家更严,但母——”妃字已经到了嘴边,她及时咽下,继续道:“母亲去世后,衣食之事没人能真的管我,阿姌自然拗不过我去,这些习惯,便都随我高兴了。先饮汤什么的,也只在重要场合下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