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也奇怪,其实每晚议题都很明确,就那两件事,却总要聊满一个时辰。且若不是时间到了她得回去,还可以继续。
通常是她说完,他提问,她解答,有时会出现意见分歧;如果说着说着发现意见分歧的根源来自价值观,又要就价值观辩论好半天。
如果当晚只她有新线索,这便到了头。如果刚好他也新得了什么消息,这个过程又要反过来重复一遍。
最要命的是,都是自幼看书当饭吃的人,往往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要么有人引经据典,要么有人平行对比,很快就把一个话题延展得无边无际。
好几次阮雪音都聊出一身冷汗,因为照这种聊法,她早晚得泄露蓬溪山不少事。
但又不能不去。
药的事情,老师交待要查;而借东西的事,也该开口了。
只是借东西的事一出,很可能又要耗费许多精力。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尚未开口的主要原因。
脑中诸事急转间,辇轿已经落在了挽澜殿门口。她入得御书房,毫无意外地,顾星朗在批折子。
大概已经很习惯,听到她脚步声他也没抬头,继续埋头勾画批注。阮雪音来了这么些天,也越发自在,先到乌木书架前挑一本书,然后走至他们每晚说话的茶桌边坐下,就着四周落地烛台散发的暖光泰然翻起书来。
那茶桌在御书房东侧一小片露天平台上。这个设计很怪,因为御书房是单独的一座建筑,空间很高,只有一层,所以这个露台不过就是东侧墙体打开一半,延伸出去的类似露台。
还是就在平地上的露台。
只是为了显出它的露台功用,稍微垫高了一级,比地面高出最多两寸。
他在书案前批折子,她在露台上看书,这个画面维持的夜晚并不多。不久之后,露台上多了一方软榻,画面变成了她拿着墨玉镜看星星。
说回这天夜里。
顾星朗批完最后一道折子,起身走至露台坐下来。涤砚已经换好茶退出去。今夜星星很亮。
“去过煮雨殿了?”
“嗯。”
“如何?”
“两件事。第一件,能否查查瑾夫人的母亲?”
“为何?”
“瑾夫人会做一道崟国快要失传的点心。我在蓬溪山时,老师常常做给我们吃。我很确定,今日在煮雨殿内我吃到的,据她说是她娘亲教给她的,非常地道。但她说她娘亲是蔚国人。”
“饮食在不同地域间流传,也是常事。”
“这个自然。但瑾夫人说整个苍梧城内没有第二个人会做,那就说明,这道点心没有传入苍梧。”
“或者是她母亲曾去过崟国。”
阮雪音看着他,目光清亮。她就是这个意思。
“要学会一个地方的某道食物制作方法,绝不是到那里拜访一两天就可以的。至少也是呆过一段时间。”
顾星朗点头。“第二件呢?”
“煮雨殿内栽种的植物,确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