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万全死了。
据报道,当晚在五陵高速丰顺大桥南半幅(由东向西)桥面上一辆大货车在行驶期间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惊天动地的爆炸将丰顺大桥炸塌,许多正在行驶中的车辆从桥面上掉落到几十米下的地面,后面紧急停车的车辆也形成了连环的撞击,顿时死伤人员难以统计。
这些掉下几十米桥墩下面的车辆中,就包括五陵市wei书记翟万全的座驾。
从高空坠落的翟万全当即死亡,随行的秘书何国璋重伤昏迷不醒。
经有关部门查明,造成事故的原因是有一辆大货车载满了烟花爆竹,这些易ran易bao品未严格执行运输管理规定,导致了自燃,从而造成了惨烈的事故。
但是,有些人通过网上公布的现场图片发帖质疑,拉烟花爆竹的大货车并没有掉到桥下去,肇事车辆的轮胎和车大梁都完好无损,可轮胎下的桥却被车上的鞭炮炸垮了,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说,一车鞭炮爆炸,车没事,桥没了,不相干的人死了,肇事的司机还活着。
更有人说,这是桥的质量问题,不是烟花爆竹惹的祸。
一时间舆论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翟万全死了。
裘樟清在离开梅山的时候给冯喆做好了安排,等过完年后翟万全将何国璋外放,然后让冯喆做翟万全的秘书,这个,翟万全也已经同意,可是,现在翟万全却死了。
这一切成了泡影。
……
这几天天气很是反常,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太阳晒得让人感觉像是在夏季,而冯喆却觉得心寒似冰,因为梅山的老县长,自己的老邻居屯一山也故去了。
屯一山逝世的很安详,事前没有一点的征兆,据在老镇政府大院里的人说,屯一山早上到中午还在他自己开垦的菜畦里放了自来水管的水浇菜,午时吃饭还在外面走廊里坐着听戏曲,可是到了下午,他菜地里的水已经从田埂里溢了出来以至于流的满大院都是,屯一山也没出来收拾,于是有人叫了几声没回应,进屋去喊屯一山,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屯一山唯一的儿子在省里教书,身边没有亲人,而屯一山和冯喆是忘年交,这个人就首先想到要给冯喆打电话汇报一下,从而也能在冯喆面前露个脸加深一些印象。
冯喆当时正在办公室独坐静思,一听电话就从屋里快步跑了出去,大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冯书记是怎么了,有两个机灵一点的就在冯喆身后跟着,就这样跟着冯喆穿过了镇上的大街跑进了屯一山的家。
这一段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关爱自己的人都一个个的离去,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冯喆看着屯一山就像是睡着了没醒似的安详的表情,心里忽然的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悲怆,以至于他身上有些颤抖,他很想在屯一山的遗体前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身后和外面院子里这时已经站了许多人,自己绝不能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一点脆弱和心力憔悴,绝不能流露出一点的疲惫和哀毁骨立。
自己不能。
绝不!
跟着来的镇上的干部也都到了场,大家不用指挥就有序的开始准备后事,有人收拾遗物准备灵堂,结果就发现了一张压在书桌上的纸,上面写着:“我百年后,遗体火化,存折上的钱款全交党费,所有藏书留给冯喆,其余物品给儿子。”
屯一山的屋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物什,家具都是用了很久的,有些年头了,唯独藏书颇多。
屋里就几个镇上的主要领导,冯喆等杨树明看完屯一山的这份遗愿清单后说:“老县长的这份遗嘱,我们还是暂时保密,等事主来了,再说。”
冯喆觉得,屯一山和他儿子的关系不好,要是死后还是只留给后人一些烂桌子旧板凳和锅碗瓢盆的话,不知道他的儿子会怎么想这位一直蜗居在乡下的老父亲。
没人反对冯喆的话,大家分别出去办事,冯喆亲自给屯一山的儿子屯茂林打了电话。
屯一山的丧事办的十分隆重,县里的领导也来了几位,屯茂林将屯一山遗体火化后骨灰盒放进了县里的陵园里,而后遵照父亲的遗愿,将遗款全交了党费,书则给了冯喆,至于家具什么的,他只带走了屯一山总爱摆弄的那副象棋。
临走前,屯茂林和冯喆进行了一次谈话,到这会,冯喆才知道屯一山和儿子关系不好的原因,原来屯茂林的母亲一直和父亲感情不合,儿童总是依赖母亲多于父亲的,从幼儿的角度看,屯茂林觉得父亲总是错的,因此对父亲心存怨愤,后来屯茂林的母亲带着他搬到了省里去住,屯一山和妻子的婚姻就名存实亡,而后来屯一山不愿意去省城生活,这样,一直持续到屯茂林的母亲过世直到现在。
“小的时候总是不懂大人为何老是吵架,那时候觉得父亲是错的,后来结了婚,自己也做了父亲,才觉得母亲未必都是正确的,”屯茂林长相斯文,冯喆觉得他像母亲多于屯一山,因为屯一山的脸棱角分明,而屯茂林的面部线条很柔和,戴了眼镜之后,更像是一位学者。
“裂痕产生了,就很难弥补了,我们对于外人总是善于原谅的,可是对于自己最亲近的人,即便是心里知道,但是嘴上从来没有示弱和道歉。”
屯茂林在省里一所大学教书,他的妻子公派出国留学了,所以就回不来,女儿在首都上大学,也回不来,就他一个人来为屯一山办丧事,但人生地不熟,全靠冯喆打理一切。
“父亲对你的评价很高。”
冯喆叹了一口气:“老县长一直都很照顾我,我,唉……”
屯茂林看着屋子里的东西,起身和冯喆握了手:“到了省里,记得联系。”
屯茂林走了。
冯喆站在自己的老屋子和屯一山相邻的屋檐下很久很久,月色渐渐的弥漫了这个老院子,树影斑驳,枝柯疏密,他的心里泛起了无数的往事。
人死可以一了百了,可是活着的人却要继续生活下去。
手机又开始了震动,将冯喆凌乱的思绪打破,一看,是李玉打来的。
“冯喆,我现在要见你,你在哪?”
李玉的声音有些急迫,冯喆说了地点:“还是我去见你吧?”
冯喆的声音有些哑,李玉考虑了一下说:“这样,我们到我家见面吧,我一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