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裘樟清这个县长做不成了,冯喆这个文化市场办主任又该何去何从?
人生总是这样变幻莫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反反复复的,忽高忽低,到底哪一天才能是个头?
转瞬间整个世界的繁华喧闹似乎都和自己无关了,市场办的人都走了出去,冯喆看着自己空无一人的对面,猛然的想起了尚静。
尚静的政治智慧总是比自己强,生存能力也优于自己,她对未知事物的嗅觉总是远胜常人,如果她在自己身边,或许会早早的意识到今天的局面。
可就是猜测出来,又能怎么样?早些去给裘樟清说要当心陈飞青之流的人搞阴谋诡计?裘樟清知道了这些猜测,会怎么解决此事?
再说尚静为什么会守在自己身边?
裘樟清要早知如今,她会在一开始就隐忍不发,一直等到选举完成后再实行她自己的执政方针吗?
没有前就没有后,没有原因就没有结果,裘樟清到了梅山之后对文化系统按兵不动,那样的话,没有张向明的撤职,自己这会又会在哪里?在半间房镇继续做自己的司法员?
职务小,位置低,了解的情况有限,很多事情根本就参与不进去,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人生没有彩排,过去的,就不会再来。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楼道外面静悄悄的,冯喆掏出手机,给裘樟清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直响彻,可是没人接,冯喆继续的拨打,终于,裘樟清的声音传了过来:“冯喆。”
冯喆听到了裘樟清的声音,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叫自己小冯,冯喆想了好久。这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再说自己以什么身份来安慰裘樟清,下属。还是朋友?自己算是裘樟清的朋友吗?
“我的驾照,拿到手了,”冯喆左顾而言其他,似乎就是在找话题。
裘樟清沉默了一下,冯喆听到那边有电话铃声响起。裘樟清说:“一会我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冯喆锁门往楼下走,这个楼道走了两个来月,今天的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都值得冯喆回味。
夜里十点多的时候,冯喆接到了裘樟清的电话,让他到县宾馆门前等自己。
挂了电话开着车,到县宾馆那里等待,冯喆没有在车上。他站在车边的一棵树下,树坑里有积雪的残余,在霓虹的闪烁中变幻着颜色。
裘樟清很快的就出来了,与往日不同的是,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将她的脸遮挡了大半截,只露出了大大的眼睛。
冯喆想,今日之前,她是梅山县dai县长。自己是她的下属,今日之后,不管她怎么看待自己,自己当她是朋友。
“带我去走走。”
冯喆答应一声。为裘樟清开了车门,裘樟清进去就感觉到温暖,因为车子的暖气一直开着。
“他真是一个很贴心的人,”裘樟清心头油然有了一种被关怀的感触,往日没有注意过的细节,这会这样清晰的被发现了。
“我们去那边山顶上。”
冯喆一直在南麓山那里练车。地形很是熟悉,听了裘樟清的话,冯喆就启动前行。
“放首歌吧,那个she?”
冯喆将几首自己喜欢的歌曲刻录在一张碟上,听到裘樟清的话就播放了出来,让音乐声在车里缓缓的响彻,之后,裘樟清再也没有说话。
前几天梅山下了大雪,道路两旁还能见皑皑积雪,到了山顶,裘樟清坐在后面看着车窗外,很久之后,才说:“我觉得我自己从来就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县城。”
又是一阵的沉默,裘樟清下了车,面对着山下说道:“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裘樟清说的这句话出自辛弃疾的词,下面一句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词句里面的意思黯然销魂,惆怅难遏,冯喆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风将裘樟清的发际吹拂的左摇右摆,心说这个时候她才展露出一个不到三十岁女性的心怀,毕竟还是会对落选耿耿于怀。
落选了,谁一时半会都不会释怀。
“我家的那位一直希望我和他一起到mei国去,可是我不想。”
“我就想在梅山做出一点事情,可是,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总是很骨感。”
裘樟清说着,无声的笑了笑:“你呢?我觉得你很隐忍,也很——善于藏匿自己。你能说说自己吗?”
一阵风呼地一下吹过来,冯喆和裘樟清都没有躲避,裘樟清红色的围巾摆动着打在冯喆的身上,又缓缓的飘落下去,眼前似乎有雪花逸散的模样。
“我的生父母一共有六个孩子,我是老六,我老家那里很贫困,我家境困难,他们可能觉得养活不大我,将最小的我送养给了别人。”
“我的养父母觉得自己不会生育,就把我当亲生的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情况改变,我养母怀孕了,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我就有些多余。”
“养父母想将我送回到生父母那里,可是生父母说我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送出去的,怎么能再要回来呢?”
裘樟清听了,侧着脸看着冯喆,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冯喆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