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能感觉到她情绪无形中好了不少,也的确是累了困了,便“嗯”了一声,待红绫吹了灯后,屋里陷入了黑暗中后,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旁边罗晨曦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心里的不安又散了几分,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起来,季善看到了她来这里后,最漂亮最绚烂的日出,真的是眼看着朝阳从地平面一点一点的升起,把整个江面都映成了艳红色,瑰丽的她一时根本找不到词儿来形容了。
旁边罗晨曦见她满脸的迷醉,笑道:“善善,我当初随爹来会宁赴任时,第一次在船上看到日出,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反应。不过听说京城景山的万春亭才是全天下看日出最好的地方,在那里看到的日出也全天下最漂亮,若是有机会了,以后咱们一定要去看看才是。”
季善暗道,景山的日出算什么,峨眉、黄山、泰山……哪里看到的日出不美得人连呼吸都忘了呢?
嘴上却是笑道:“那有机会了,是要去看看才是。不过就眼前的美景,我已经觉得看得很满足了,只可惜我手残,连这份美景的一分都画不出来。”
罗晨曦道:“画不出来没关系,记在心里也是一样的。”
姑嫂两个便都没再作声,只安静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还是过了好一会儿,赵七夫人笑眯眯的来请二人吃早饭了,“大舅奶奶、弟妹,早饭已经得了,不如我们先回房去吃了早饭,再来欣赏两岸的风光?”
才让姑嫂两个醒过神来,忙笑着给赵七夫人行了礼,一起回了罗晨曦屋里吃早饭。
等吃过早饭,赵七夫人怕姑嫂两个无聊,又让丫头们摆了牌桌子,再叫了费妈妈作陪,四人一块儿打叶子牌。
之后几日,季善的时间便都在欣赏沿岸的风景和打牌中度过,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有趣,时间也不难打发;等风景看腻了,牌也打腻了,觉得都千篇一律的实在提不起精神了,活动的地方也日日就只巴掌那么点儿大时,便开始觉得时间难熬了。
好在赵穆明显是个会来事儿的,每隔两三日大船靠岸补给时,都会让人去寻了当地的特色吃食或是小玩意儿来,供罗晨曦和季善吃用玩耍。
有一次甚至还想叫个小型的杂耍班子上船来,给姑嫂两个表演两日的杂耍,等到了下一个地方,她们若是也腻了,就让杂耍班子下船;若是不腻,便一直带去京城,再多给班主一些银子让他们自便便是。
还是沈恒怕路上多耽误了,到了京城时间会比较紧,甚至误了吉时,也怕横生枝节徒增危险,好生劝了一番他。
赵七夫人亦嗔他:“船上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回头万一那些人不小心冲撞了大舅奶奶和弟妹,可该如何是好,岂非后悔也迟了?你呀,平日里那般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偏一遇上弟妹的事儿就这般傻呢,果真是应了那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呢!”
赵穆方摸着鼻子,一脸不好意思的打消了念头。
但也足够让季善与沈恒看到他的诚意和他到底有多在乎罗晨曦了,之后每日他上第三层找罗晨曦说话儿的时间,便在夫妻两个有意无意的睁一睁眼闭一只眼下,从半个时辰渐渐拉长到了一个时辰。
毕竟夫妻两个都是过来人了,自是很能理解热恋中的恋人有多渴盼能时时都待在一起,哪怕只是说些没有实际意义的废话,或是对一个眼神,都能让人甜到心里最深处。
当然,赵穆与罗晨曦说话儿时,从头到尾都必须开着门,红绫或是红绡也隔不了一刻钟,便会进去添一次茶,上一次水果或是点心小食什么的,——到底二人还没正式拜堂,别说沈恒了,便是季善都觉得该守的礼还是必须要守的。
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儿,难道不该有点儿仪式感呢?
且得来的太容易,便不会让人太珍惜,赵穆若真像他说的那般喜爱罗晨曦,别说只是再多等半个月了,就算是一年半载三五七年,又算得了什么!
好在赵穆从来没让夫妻两个失望过,虽只要一见到罗晨曦,眼睛便恨不能长到她身上,听旁人说话也是心不在焉,一问三不答,却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夫妻两个便对他印象越发好了。
不过对赵穆印象更加好了的肯定还是罗晨曦,不过几日,她眉眼间对父亲的不舍与对未来的忐忑便都无形散去了好些,情绪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脸色更是白里透红,说不出的漂亮。
引得季善好几次打趣她:“听说恋爱是治愈一切伤痛难过的最佳良方,我以往还不信,想着哪有那么灵呢?如今方知道,果然那么灵,比灵丹妙药还要灵呢!”
心里的高兴与喜悦却一点不比罗晨曦自己少,能看到这样发自内心开心喜悦的她,真是太好了!
在此期间,季善与沈恒还背着罗晨曦,变相问过了之前赵穆给罗家的聘礼实在太厚了,等到了京城后,诚亲王与诚亲王妃会不会不高兴,乃至借此发难,或是为难罗晨曦之事,“……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妹夫既是诚亲王府的人,肯定就要守诚亲王府的规矩,我们家妹妹嫁了你,自然也是一样。就怕王爷和王妃娘娘会因此而对我们家妹妹有所误会,影响了一家子骨肉至亲之间的感情啊!”
赵穆则是直接道:“兄长嫂嫂不必忧心,我既敢那样做,自然心里早有计较,只如今不方便与兄嫂说太多,但请兄嫂相信,我绝不会让大小姐受丝毫委屈的。”
还把抵京后要怎么安顿罗晨曦与沈恒季善一行都一并说了,“我早已买好宅子了,只‘父母在,无私产’,对外只能说是借的宅子,到时候兄嫂就带着大小姐在那里安顿,只等二十五铺妆,二十六送大小姐上花轿即可。服侍的人我离京前也早已安排好了,等兄嫂和大小姐到了,肯定色色都是齐全的,兄嫂和大小姐便能好生歇息两日了。”
沈恒与季善都不防赵穆竟想得这般周到,对罗晨曦也是毫不犹豫的维护,这婆媳之间不合,说到底只要当儿子的拎得清,便怎么也不合不起来,但有不合,要季善说,那也都是儿子的错。
尤其诚亲王妃与赵穆还不是亲生的母子,嫡母庶子之间水火不容得怕是全京城都早知道了,那只要他拎得清,只要他肯维护自己的妻子,事事替罗晨曦挡在头里,罗晨曦受磨搓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夫妻两个方松了一口气。
如此昼夜兼程的又赶了七八日路,大船终于于四月二十抵达了通州码头。
季善不由再次惊叹了,“这码头也太大了,真是万万想不到!”
想不到如今便能有这么大的码头,果然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更不能小看了一国首都、天子脚下的繁华与阜盛!
沈恒在一旁笑道:“这可是全大周所有水路的终点,天下通衢之地,码头当然得建得足够大,才能供来往船只停泊靠岸。就这样,除了正月,所以船只靠岸时,都还得排队呢……喏,善善你看是不是每个入口都在排长队呢?我们的船也一样,才妹夫还打发人来与我说,怕是得一个时辰后,才能靠得了岸,让我们别着急。”
季善因笑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你不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吗?”
沈恒摸了摸鼻子,“我这几日问妹夫知道的,这不是想着咱们是第一次来京城,不能丢了恩师和师妹的脸,所以想尽可能知道得多一些吗?”
季善笑道:“没事儿,这天下没来过京城的人多了去了。且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咱们来过一次后,下次再来自然就熟悉了,有什么好怕丢脸的,任何时候都不卑不亢便是了。”
沈恒道:“话虽如此,‘活到老,学到老’,这知道得多些总是没坏处的。不过京城看来是真的不一样哈,光这通州码头一个码头,便已这般的繁华,人来人往了,等进了城,还不定得繁华成什么样儿呢!”
季善笑道:“总归等咱们进了城就知道了。你要不去看下妹夫那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我也去晨曦那儿瞧瞧她的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夫妻两个便暂时作了别,一个去了下面的船舱,一个去了罗晨曦屋里。
就见赵七夫人正与罗晨曦说话儿,“今儿天色已晚,我们行李又多,肯定是赶不及进城,只能在通州找个客栈,将就歇息一晚,明儿再进城了,弟妹可千万别见怪才是。”
瞧得季善进来,赵七夫人忙又笑着向季善解释了一通,“……所以今晚只能委屈弟妹和大舅爷大舅奶奶了。”
季善忙笑道:“夫人也太客气了,本来出门在外便不比家里,况也都不是外人,您可千万别再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儿。”
赵七夫人笑道:“我就说弟妹和大舅爷大舅奶奶都是善体人意的,肯定都不会介意,穆兄弟还不信,如今总可以安心了吧?那我就不打扰弟妹和大舅奶奶收拾了,且去下边儿瞧瞧啊,估摸着大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能靠岸了。”
说完便起身一欠身,出了罗晨曦的房门。
季善这才问罗晨曦,“行李箱笼都收拾好了没?可别遗漏了,回头找吧太麻烦,不找吧又觉得舍不得。”
罗晨曦笑道:“已经收拾好了,善善你和师兄的呢?也收拾好了就好……这些日子日日关在这巴掌大的地方里,只恨不能立时下船,如今真要下船了,却又发现舍不得了,这人还真是挺矛盾的哈。”
季善笑道:“主要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哪怕一个地方只是曾经过一次,往后听人提起来,都会觉得亲切,何况咱们还在这船上住了半个多月,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姑嫂两个就这样闲话着,直至大船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