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因为不成器的妹妹,就耽误了他的学业与前程,今年这样大好的机会,一旦错失,可再不会有,又得多等两年了,他可不想等,还想继续与子晟兄齐头并进,才好守望相助,也才好……多一些机会与嫂夫人相见相处。
他的父兄也是一样的意思,如今可谓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他哪里还耽误得起?一时一刻都再耽误不起!
沈恒闻言,很是能明白孟竞心里的紧迫,毕竟大家都是一样的,“也是,这都四月了,的确再耽误不得了,那我们快些吃了早饭,便出发吧。””
二人遂一道去饭厅吃了早饭,便勾肩搭背的出了家门。
季善这才得了空问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只默默做事的杨嫂子,“嫂子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儿,可是昨晚没睡好?”
杨嫂子见问,低“嗯”了一声,“的确没睡好,我当家的也是一样,累成那样儿,偏偏还睡不着。”
显然她早就想对季善吐槽倾诉一番了,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了,反正孟竞这会儿也不在家了,“沈娘子不知道,这次我婆婆被坑死了,被打得浑身是血,我当家的离开时,人都还在烧着,也不知道如今熬过来了没,说都是她没看好二小姐,才会让她跑了的。天地良心,我婆婆每日要照顾太太已经够累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哪还方方面面都照管到?”
“且二小姐带走的银子与首饰都是太太被她磨不过,给她的,我婆婆分明也劝过,说在庙里那些东西根本用不上,二小姐拿了去也是无用,太太还不如自己收着,省得二小姐不小心弄掉了。太太却都没听进去,那她能怎么办,她一个下人,还能勉强太太不成?结果人跑了,错就成她一个人的了,是太太也骂,大少爷也打,我们一家都跟着遭殃,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孟章当日听得孟姝兰人不见了,急匆匆赶到庙里,大概问清楚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后,便让他的小厮将杨婆子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毕竟主子是不可能犯错的,就算有错,那也是下人的错,且他是当儿子的,哪怕再气再恨,也没有打自己亲娘的道理,那杨婆子身为孟太太的陪房心腹,自然就该“代劳”才是。
问题杨婆子年纪也不小了,哪怕孟姝兰的逃走于她的打击没有于孟太太的那么大,也轻不到哪里去,一样急得身心都火烧火燎一般,再被狠狠打了一顿板子,哪里还受得住?
唯一庆幸的,也就是之后连日赶路她竟还熬了过去,始终都有一口气在了。
杨嫂子说着,都快哭了,“我当家的离开时,我婆婆一直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他是一万个不放心不想走,可二少爷要赶着回来,哪是他不想走,就能不走的?昨晚熄了灯才跟我说起时,眼泪都下来了,他那么大个男人,这辈子都没哭过几次,昨晚却哭成那样儿,这都是当下人的苦啊……我之后便一直睡不着了,一直在想,我们当一辈子的下人就算了,我的孩子却是再不能当下人,主子想打就打,想卖就卖了,可问题是,主子们不开恩,先发话说我们可以赎身,我们连口都不能开啊……”
季善递了自己的帕子给杨嫂子,低道:“孟夫子家听说自来对下人都还算宽厚,这次孟大少爷怕也是气急了。”
杨嫂子咬牙恨道:“气急了就该拿我婆婆出气啊?分明就是太太没教好女儿,分明就是太太自己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好意思骂沈娘子,说都是因为你太可恨,当初她们母女才会被送去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庙里,才会惹得二小姐受不了那个苦,只能逃走的,说要喝沈娘子的血吃沈娘子的肉,呸!是饿着她了,还是冻着她了,明明就是自己先不要脸的,还当自己是公主娘娘,谁都天生该哄着她,顺着她,她想怎样就怎样呢!人罗小姐那般尊贵的人儿,也没跟她似的,那自己当公主娘娘啊!”
季善听得孟太太还在骂自己,还想吃她的肉喝她的血,翻白眼儿道:“我本来还觉着,这事儿多少与我脱不了干系,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昨晚还与我相公说,早知道之前就该与孟二哥说,趁早接了她们母女回去的。如今看来,竟是大可不必,她们母女显然都没有任何的悔改,那我还不是滋味儿个鬼,替她们祈祷个鬼啊,爱谁谁去吧!”
她又不是受虐狂!
杨嫂子忙道:“沈娘子千万别这么想。我与您处了这么久,您是个怎样的人,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家那位二小姐,给您提鞋也不配,沈相公除非眼睛瞎了,才会白放着您这样又漂亮又能干性子人品还好的娘子不要,去要她呢,她以为自己是谁!这次的事儿也与您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有什么可什么滋味儿的,您不拍手叫好,说她们都是活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季善点头道:“现在知道孟太太仍是没有半分悔改,反而越发变本加厉了,我的确不这样想了。杨嫂子你也是,气过了也就罢了,万不能气坏了身子,杨大哥如今又累又担心,正是需要你安慰的时候,你也一肚子的气,还怎么安慰他呢?你婆婆想来已经熬过去了,之前那么重的伤还赶路她都能熬过去,没道理之后回家了,反倒熬不过了,你也不要太担心。”
“至于将来想要赎身,我瞧孟二哥是个宽厚明理的,只要你们将来好生与他说,想来他不至不同意。就是赎身肯定得一笔不小的银子,将来赎身后,你们一家人无房无产的,生计也是问题,你和杨大哥不如趁现在,多攒些银子,将来也才能更从容些。”
杨嫂子早已是满脸的感激,“沈娘子,与您说了这么一通,又得您安慰了这么多话,我心里已经好受多了。您说得对,我们如今最重要的是攒银子,等攒够了银子,至少还有希望赎身,要是攒不够,就算二少爷答应了我们赎身,也是白搭……”
说着见季善开始收碗了,忙道:“沈娘子您放着,我来收就好……您干吗要与我这般客气,您平日里帮衬我们的还不够多呢,我能报答的,也就只是帮着做点儿这些杂事了,您可千万别跟我抢,不然我以后可没脸再接受您的帮衬了,我以后还指着您让我去飘香帮忙,好多攒些银子呢。”
她话说到这个地步,季善自不好再与她客气,笑道:“那就有劳杨嫂子了。我待会儿正好要去一趟飘香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杨嫂子却是道:“今儿就算了吧,等我当家的醒了,我得给他做饭,再安慰安慰他呢,沈娘子一个人,路上可千万小心一些。”
季善也不勉强她,回房换了一身出门衣裳,便坐车去了飘香。
却是叶大掌柜昨儿特地让周氏给她带信儿,今儿一定去一趟店里,有正事与她说。
季善想到叶大掌柜从来都是不肯麻烦劳累她的,既特地让周氏带信儿,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季善很快到了飘香。
就见大家都正不停的忙着,为待会儿的午餐高峰期做准备,周氏也不例外,正与另一个帮厨一边忙碌,一边小声的说笑,整个人瞧着比之刚来府城时,白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关键脸上时时都能看见笑了,衬得她整个人至少也年轻了十来岁,可谓是判若两人。
季善脸上不自觉已满是笑容。
这样的周氏多好啊,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卑怯胆小,再也看不到之前的苦相,人都变漂亮了,指不定再过一阵子,她还能找到自己的第二春,也体会一下真正爱情的甜蜜呢?
不然她回头就托了黄太太,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算了,还是看周氏自己吧,如今她自己开心才是重要的……
“太太,您来了。”叶大掌柜的声音,打断了季善的沉思。
她忙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您老特地叫我来,我当然得赶紧来了,不能误了您的正事儿不是?”
叶大掌柜笑道:“其实也不急啦,我还当太太下午才会来呢,不过现在来也好,正好留下吃午饭。”
一面说,一面引着季善到柜台后落了座,才说起正事儿来,“太太方才来看见隔壁卖酒的门口挂的牌子了吗?”
季善还真没注意,“他们挂什么牌子了?我方才下了车就直接进来了,压根儿没往左右看,不然我现在去看?”
叶大掌柜笑道:“太太没注意也没事儿,我给太太说就是了。他们家正处理剩下的酒呢,说是处理完就回老家去,不在府城待了。”
“啊?”季善大是不解,“他们生意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就要回老家去了,又不是做不下去了。您的意思,莫不是打算把他们剩下的酒给包圆儿了?算下来倒的确能省不少银子,横竖咱们也要买酒的。”
叶大掌柜摇头笑道:“太太只说中了其一,我却是想着,不独酒,连他们的店面一并转租下来。太太不知道,他们卖的酒虽大半是从外地进来的,有小半却是自家酿的,因此您别看他们店面虽小,通向后边却有一方小院子。我昨儿去瞧过了,两丈不敢说,一丈五见方应当是有的,还有五六间房,咱们要是转租了下来,便可以隔十来个雅间出来,回头客人们要在咱们这儿包个席面,宴请个稍微体面重要些的客人,也不算寒酸了。”
顿了顿,又道:“他们老板说了,他们还有一年多的房租,我们要是接手了,可以先做着,等到期了,再与铺子的主人谈价也不迟,因平日里我们生意好,带动他们的酒也多卖出了不少,若我们诚心接受,房租可以给我们算便宜些。本来他们是打算做到房租到期了,再回乡的,这些年他们在府城因为勤劳踏实,也攒了不少银子,儿女也都婚嫁了,打算房租到期后,就回乡去好生孝顺年老的父母几年,享几年天伦之乐,偏日前收到家乡来信,他们家老爷子不好了,他们索性决定提前回乡。”
季善明白了,“他们夫妇瞧着都是踏实可靠之人,与他们打交道,倒是不怕被坑了,机会也难得,这次错过了,可就未必能再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