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忙笑道:“我们小姐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以特地让我转告您,您要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把那个火锅底料多给她准备些,好在您不在期间吃,不然每日这么烦,还不能吃到自己想吃的美食,这日子真要没法儿过了。”
说得季善也笑起来,“你家小姐还真是把那句话‘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诠释得很彻底呢,不过这样也好,乐观一点,心胸开阔一点,才能让自己日子更好过,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原也不值当。放心吧,我已经跟我们店里叶大掌柜交代过这事儿了,回头就给你家小姐送来,你记得交代一下门上吧。”
红绫笑着应了,“那真是多谢沈娘子了,我待会儿就交代给门上,管保回头东西一送到,便立时出来取。也祝您和沈案首一路平安,过完年后早些回府城,我们小姐肯定会把过年得的好东西都给您留一份儿的。”
季善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一定早些回来,这些日子晨曦就多劳你和红绡照顾了,若实在不高兴了,就随便找个借口,让她去庄子上住一阵儿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好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么。”
“我和红绡也是这么想的,只到底要不要去,还得看老爷和小姐自己的意思,总归到时候再说吧……”
当下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季善便上了红绫给她安排好的马车,这才发现罗晨曦给她准备的年货何止才‘一些’,分明就是整整半车!
少不得又与红绫客气了一回,“晨曦这也给我准备得太多了,你替我告诉她,只有等我回来后,再好生答谢她了啊……”
方放下车帘,任车夫驾车一路载着她,回了家去。
却是刚下车,便正好见沈恒与孟竞回来了,季善因忙上前问沈恒,“夫子们的节礼可都已送到?马车呢,雇好了吗?”
沈恒笑道:“都已办妥了,明儿辰时马车准时来接咱们。”
季善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马车雇好了,我心也就定了,不然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因雇不到马车,回不成了,那也太坑了。”
之前因天冷路远,回来也十有八九只能是空车,竟是接连找了四五家车行,都没人愿意跑一趟送他们回天泉的,好在如今问题总算解决了。
沈恒点头道:“是啊,若万事俱备,只差马车,的确遗憾了些。好在我和彦长兄今儿去的那家车行总算愿意送我们了,虽要价要比平日高五成,考虑到车夫可能赶不上回家过年,多五成就多五成吧,大过年又冰天雪地的,谁不愿意在家里烤着火,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家团聚呢?”
季善“嗯”了一声,“本来就是挣的辛苦钱,只要能把咱们平平安安的送到天泉,贵些就贵些吧。”
孟竞见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简直旁若无人般,忍不住咳嗽一声,笑着插言道:“等到了天泉,哪怕已腊月二十七八,要找马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嫂夫人只管放心吧。”
季善笑道:“是啊,到了天泉离家就很近了,只盼咱们赶路期间,不要再下雪,也不要下雨,那样路也能好走些,我们在车上也能舒坦些,不至冻得七晕八素的。”
说话间,罗晨曦家的车夫已将半车的年货都卸下了车,还要帮季善搬进去,“烦请沈娘子能告诉小的一声,给您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哪里?”
季善却是如何好再麻烦他,笑道:“我们自己搬就可以了,就不劳烦这位大哥了。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进屋去抓了一大把铜钱出来,让沈恒塞给了车夫,送走了他,方与沈恒一道搬起罗晨曦送的年货来,加上孟竞与杨嫂子夫妇也一道帮忙,很快便把东西都搬进了屋里去。
季善这才拍着手笑道:“这下好了,到天泉后也不用逗留买东西,光眼前这些,便足够咱们过年自己用和送人了,指不定还能剩下不少呢。”
沈恒笑道:“的确绰绰有余了,明儿怕是怎么装,都得占去半辆马车了。只是收了人罗小姐这么重的礼,回头可要怎么还她才好?”
季善道:“我方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偏晨曦她什么都不缺,要回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且先记下吧,等过完年我们回了府城,我再慢慢儿想办法,或是问问红绫红绡她缺什么,到时候再说了。”
“也只能这样了,不然随便送她个什么东西,也显不出咱们的诚意来,既安了心要送,肯定得送到她的心坎儿上才是。那善善,待会儿吃了午饭,我们便开始收拾东西吗?”
“嗯,吃完就开始收拾,早些收拾完了,也好早些吃晚饭睡觉,明儿开始,可就得接连十来日都吃不好睡不好了……”
一时吃完了午饭,季善与沈恒便开始忙碌的收拾打包起来。
厢房里孟竞主仆三个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各种忙碌,人人都不得闲。
如此忙到天擦黑时,总算两边该打包的都已打包好,只等明日马车准备过来装车出发了。
季善却还不能歇着,又与杨嫂子忙忙去厨房忙活了一通,待大家都吃过了晚饭,才梳洗一番,早早歇下了。
次日刚交卯正,季善便让沈恒叫醒了,又是一通忙碌,待吃过了早饭,把干粮都装好后,马车准时到了。
一行人总算在装好了行李,自己也上了车,再在经过黄老爷家门前时,进去辞了行后,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这次赶路便与上次来府城时不一样了,上次是天儿热,只能早晚赶路,这次却是早中晚都一样的冷,停不停留都没差了,自然犯不着白白浪费时间。
于是冬日的路动不动就又湿又滑,分明要比夏日难走不少,一行人反倒比当初来府城时,少用了两日的时间,便顺利抵达了天泉县城。
季善方松了一口长气,哆嗦着与沈恒道:“亏得曙光就在眼前了,不然再这样赶路下去,我觉得我就要活活冻死了。”
她真是太怀念曾经自己车里的空调了,还当之前夏天赶路时,又热又闷的马车车厢已经是她所能容忍的极限了,如今方知道,原来冬天里又冷又硬的马车,才真是大杀器啊。
偏还不能随时添个手炉,也不能随车带个炭盆什么的,以免发生意外,简直是太苦逼了!
沈恒见季善冻得鼻尖通红,再想到她手上和脚上都已生了冻疮,心疼得不得了,忙道:“善善,再坚持一会儿,我和彦长兄马上就去找马车,找到了我们就回家,今晚你就能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明儿也不用再在车里干坐着,又颠簸又受冻了。”
季善半张脸都藏在罗晨曦送她的灰鼠斗篷毛领里,——说到这斗篷,她便少不得又要感谢罗晨曦了,竟连这个也替她想到了,怕她觉得贵重,不肯上身,给她的还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却照样暖和,实在体贴得没话说,也亏得有这斗篷,这一路季善才能熬过来。
闻言忙忙点头:“那你快去,这里就交给我和杨大哥杨嫂子守着吧,争取今晚咱们就回家,虽然天泉的客栈怎么着也比一路上那些小店要好,我这会儿照样归心似箭,只想立时飞回家,睡家里的床去!”
沈恒笑着“嗯”了一声,“我也一样归心似箭,那你等着我回来啊。”
说完便下了马车,与杨大交代了几句后,便同孟竞找马车去了。
余下杨大知道一路上大家都冻坏了,也累坏了,忙按沈恒和孟竞临走前的交代,指挥两个车夫将马车驾到就近一家面馆前停下,让杨嫂子扶着季善下了马车,大家都进了面馆落座。
等稍后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季善将碗捧在手里,暖了一会儿手,又接连喝了几口浓香的面汤后,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笑着与杨嫂子道:“这面汤要是能加上我们的辣椒和蜀椒,一口下去,便又麻又辣的直接让人出一身的汗,就真是太完美了。”
杨嫂子如今吃惯了麻辣味儿,也觉得面前的清汤面太寡淡了些,笑道:“那等过完年回府城后,沈娘子不如就让您店里卖麻辣面条吧,管保跟火锅一样人人喜欢。”
季善摆手笑道:“贪多嚼不烂,如今店里众人已经够忙够累了,还是别给大家再添事儿了。”
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口汤,“呼,总算是到家了,以后可真不想大冬天的赶路了!”
杨嫂子笑道:“可不是,大冬天赶路真是受罪,且以后怕是避免不了,不说年年都会如此,至少以后赶路怕是大多都要在冬日。不过一想到是回家过年,很快就能见到亲人们,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们,一家团聚,我心里便火热火热的,倒也不觉得太冷了。”
季善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才笑道:“两个孩子肯定也跟杨嫂子你惦记他们一样的惦记你吧?总算今儿就能见面了,我虽如今还没有孩子,却很能体会你的心情,好容易回来了,可得跟孩子们好生亲香亲香才是。”
杨嫂子道:“他们才不会跟我想他们一样的想我呢,不知道沈娘子听说一句俗话没‘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这做儿女的对父母的爱,肯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做父母的对儿女的爱相比的,总归等沈娘子将来自己当了娘,就明白了。话说回来,您和沈相公成亲也这么久了,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您可得抓紧了才是啊,您和沈相公都好看,孩子一定漂亮得不得了。”
季善没想到杨嫂子说着说着,就催起生来,关键这次回家后,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情景她真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少不了。
虽知道杨嫂子完全是善意,心情也一下子不那么美丽了,笑着有意给岔开了,“虽说赶路赶得辛苦,真回来了,哪怕这会儿还没真正到家,只是刚进了天泉县城,都感觉不一样了呢!”
杨嫂子忙点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一进县城,便觉得连呼吸都更顺畅了似的呢,也哪哪儿都觉得亲切,谁说话都觉得好听。唯一的变化,就是以往跟我们家太太……以往来县里时,觉得县城好大,如今却一下子觉得县城好小了,街道也变窄了。”
季善抿嘴笑道:“那是因为你去过府城,还在府城住过一段时日了,等以后你去省城,乃至京城都住过以后,你肯定还会觉得县城更小,街道更窄的,不过就算再小,也是家乡,别的地儿终究还是比不了的。”
“那我今年大年初一可得去庙里好生给菩萨磕几个头,上一炷香,求菩萨保佑我们家二少爷与沈相公一定要一起中举人老爷,一起中进士老爷,到哪儿都在一起才是。那我便可以一直都跟沈娘子在一起,又能跟着您学到不知多少东西了。”
“那我也得好生求求菩萨才是,大家一直在一处,好歹都能有个照应……”
两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吃完了面。
就见沈恒与孟竞大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