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都察院御史的一份弹劾奏折弹劾宣大总督杨顺宣府巡按御史路楷。
杨顺是严嵩义子,路楷是严世蕃党羽,两人均是严党中坚,严世蕃票拟自然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但嘉靖帝居然亲自批红,严令立即搜捕入京下狱论罪,显然,这次宣府大败,让嘉靖帝恼火非常。
东南两浙倭乱平息不久,但福建又倭患四起,北边俺答上半年就来了两趟,蓟门、大同受损颇重,辽东又遭饥荒,现在宣府也来了场大败,饶是嘉靖帝修道日久也受不了。
将事情安排下去,严嵩依旧躺在藤椅上眯着眼打瞌睡,吕本依旧在窗边发呆,而严世蕃一边批阅奏折,一边不时偷空看眼也在发呆的徐阶。
一直到快放衙的时候,两个文员捧着厚厚的一叠奏折进门,严世蕃不悦的丢下笔,现在内阁掌权的是父亲严嵩,但能干事的只有严世蕃一人……徐阶、吕本虽是阁老,却无实权。
“怎么到这时候才送来?”
小吏诚惶诚恐的弯腰说:“通政司刚刚送到的。”
严世蕃眼神闪烁,随手翻了翻,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真是花样百出!”
看严嵩微微睁眼,严世蕃赶紧解释道:“均是弹劾浙江巡按钱渊的奏折。”
“这封弹劾钱渊妄定罪名,这封弹劾展才擅杀……啧啧,第五座京观,也的确够得上擅杀这条了。”
“还有弹劾展才贪财……为敛财抄家灭门,东南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民乱四起……”
“大部分还是弹劾展才违背祖制开海禁通商,片板不得下海……”
“还有弹劾展才与倭寇头目汪直来往过密,收取贿赂才牵线搭桥,劝总督府招抚汪直。”
“这封……刑科给事中吴时来。”严世蕃饶有兴致的抬头看了眼徐阶,“弹劾展才勾结倭寇乱东南,使船只出海收敛奇珍异宝,以此媚上,更有甚者,贸然定罪与东南大户,掠夺异宝……哈哈哈!”
严世蕃乐不可支道:“将展才喻为朱冲、朱勔父子!”
朱勔就是北宋末年大名鼎鼎的“六贼”之一,与其父朱冲设应奉局,搜求奇花异石入京,这就是著名的“花石纲”。
据说东南百姓家中只要一木一石稍堪赏玩,朱家父子即令人贴上封条,一个不好,百姓就家破人亡。
徐阶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起身缓步走到严嵩面前,躬身道:“元辅,今日小有不适,稍早……”
“子升且去。”严嵩打断道:“朝中科道言官风闻奏事而已,外人不知,你我皆知晓,大同、蓟门、辽东都多**波税银,只怕这次宣府也……子升勿恼。”
“谢过元辅。”徐阶口中称谢,心里暗骂,吴时来那本弹劾奏章,最关键的地方不在于将钱渊喻为朱冲、朱勔父子,而是指责钱渊媚上。
但凡指责简在帝心的臣子媚上的……一般来说都没什么好结果,碰到嘉靖帝这种,更惨!
吴时来这颗棋子是不能用了……徐阶在心里发狠,或者可以废物利用?
这几日,徐阶也摸到了些蛛丝马迹,十日前突然卷起的弹劾钱渊的风暴,严世蕃也插手其中……只是不知道钱渊和严世蕃到底想做什么?
一进徐府,徐阶第一时间掀开轿帘,看了眼左右,“叔大、与绳进来。”
张居正和陆光祖都偏头看向了另一侧,那边徐璠低声道:“父亲,半个时辰前,大洲公密信已至。”
徐阶沉默的点点头,快步走进书房,接过徐璠递来的信件,亲手拆开迅速浏览了遍,半响后才丢下信纸,叹道:“真是好手段!”
陆光祖和徐璠还有些茫然,但张居正知道,这是在指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