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族长家吃过中饭,钱渊在乡老的陪伴下驾船过永安溪,江对面就是括苍山。
“湿气好重。”往山里只走了几步路,钱渊就忍不住顿足道:“下午怎么这么大的雾,十数步外都看不清。”
“云蒸霞蔚,括苍奇景。”乡老笑呵呵道:“几乎每日晨间午后,山中雾海抬升,行走间颇有腾云驾雾之感。”
一行人边赏景边缓步向前,约莫两刻钟后,从一处不易引人注目的拐角处绕过,面前是个诺大的山谷。
一排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作坊,乒乒乓乓的铁锤敲击声连绵不绝,一声吆喝,高窜起的火焰惹得众人惊呼,数十个汉子在初春季节赤裸上身,细细看去,身上滚滚而下的都是豆粒大小的汗珠。
这是钱渊选了好久才定下的铁作坊,这一年来从台州、金华、杭州各地招来的铁匠聚集在此打制各类军械,之前钱渊担保卢斌麾下军械不缺,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有这处作坊。
从胡宗宪那抢来的两万两银子,有将近五千两都投入此处,另外钱渊还从总督府抢来十个大匠,甚至去信让董邦政拨了十个会打制鸟铳的匠人。
选在此处,一来能保密,衣食吃住都由彭溪镇负责,钱渊另行支付银两,此处本就是彭溪镇人躲避倭寇侵袭的落脚点,房屋都是现成的,又位于临海之后,倭寇难以侵袭。
二来是运输便捷,就在不远处,有一条永安溪的支流,来往运输军械、铁料都很方便。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匠人恭敬的上前磕头行礼,钱渊倒是没先问打制军械的数量,而是先问起匠人们平日吃住……这个时代的文官对匠人颇为鄙夷,但钱渊自然不会有此陋习。
老匠人一时受宠若惊,口中吐话不成言语,还是乡老在一旁解释,如今彭溪镇安排了十人专门在此烧饭做菜,每三日有船只运送粮食、菜肉。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突然一声霹雳雷响骇得众人一惊,钱渊转头看去,一具被铁箍固定的长长铁筒猛地弹起,砸在地上……泥土被砸出了个小坑。
“大人,这是宁波前日送来的。”老匠人这下口舌便利了,介绍道:“长二尺,腹内粗二寸余,重三十六斤,用火药六两,五钱重铅弹百枚。”
“虎蹲炮啊。”钱渊来了兴致,炮口对准的是一片山崖,应该是匠人在试射,他上前仔细看看,简直就是大号的散弹枪,面前横向六七米都在射程之内。
“能射多远?”
“约莫百八十步远。”
“这么近?”钱渊大失所望,他看了看那具虎蹲炮,低下头琢磨了下,指着炮头下的铁爪,“换个高点的试试。”
虽然钱渊不太懂,但能进行逻辑推理,铁爪高了,炮口仰角大,射程应该就会远点。
老匠人不敢违背,赶紧找人换了铁爪,换了个方向,一炮出去,果然远了不少。
其实钱渊不知道,历史上这种虎蹲炮其实就是一种轻型的迫击炮,射程大约五百米。
“虎蹲炮一个月能打制几具?”
“如重新打制,一个月最多两具,如用就旧炮改制就快多了。”老匠人如数家珍道:“碗口炮、毒虎大炮都能改制。”
钱渊有点不太满意,赶上今年大战是没指望了,不然在东南这种地形狭窄的地区,十门虎蹲炮配上百名鸟铳手,足以抵挡千余倭寇。
也不知道这种虎蹲炮能不能用于海战,钱渊琢磨回头找个机会问问父亲,不过够呛,上次他在南京见过两具大将军炮,也就是佛郎机铜炮,一具长九尺,一具长六尺,而虎蹲炮才两三尺,差距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