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是有改变的。或者说,我来哈佛就是学习改变的方法,而来到美国就是我改变的机会。”清沂道。“也许您会觉得,这种行为既幼稚又叛逆,但是我却觉得它有尝试的价值。至少,我不再是那水井里的青蛙,只能呆呆看着被局限的天空。”
“张,我真心觉得,你的尝试是对的。我十八岁那年,我爸爸扔给我五十美金,叫我滚蛋,所以我才能有今日的成绩。”史密斯先生的笑容非常的……强,对,就是强而有力,能将人的心扉打开。“你喜欢玩游戏?”
“是的,先生。”清沂笑容不改。
“为什么呢?”
“因为游戏教导了我很多东西?哦,不,先生,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很显然您已经看过我的论文了——”一提到游戏,清沂似乎就能放开一些。他斜乜了一眼桌面,史密斯先生刚看的那份稿子正是自己的毕业论文。“那就没必要重复一遍了。我想说的是,在游戏里能与人合作。”
“哦?”
“在论文中,我站在管理者的角度来诠释游戏,但是游戏中不只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更多的是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合作。‘合作’和‘管理’既有相似,也有差异。玩家的合作,可以看做是短期合作与长期合作。我们先来看看短期合作,比如说组队打怪。”
“组成团队,是基于一个原则:‘公平分配’,这个原则的衡量是由游戏系统做出的。团队每打倒一只怪物,按照各玩家在战斗中的表现,分别予以不同的经验值分配,每次冲在最前线的就分多一些,浑水摸鱼的就分少一些;当打出装备时——这里非常有趣——玩家会用roll点来决定装备的归属权。碰到危险时共同进退,有了利益则平均分配,这是维持短期合作的最低标准。”
“然后,我们说一下长期合作。以团队为例,如果团队成员们彼此认同其他人的实力(当然不排除有人只是为了泡队伍里的美女),便会下意识地维持这种短期合作关系,互相加好友,然后约好下一次同去打怪。在游戏里以实力至上,所以队长会由公认最强、最可靠的人担当,当然久而久之也会固定下来,使得他的地位无可取代。而在这个小团队里,队长就拥有了最高权威,可以制订规则,这里就涉及管理学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史密斯先生笑道:“不,请你说吧,我很感兴趣。”
“好的……队长相当于管理者,但是他没办法为队员发放薪酬,也不能为队员安排休假,本质上也只是合作多方中话语权最高的人,其义务倒是多于权利。”
“有点儿吃力不讨好?”
“对,就是吃力不讨好。”清沂笑道:“说回正题。虽然在战斗时的经验值分配是不能更改的,但在队长的安排下,装备分配可以更人性化——这也正是我刚才所说的‘非常有趣’的地方。在某个装备出来后,先看看团队里有没有适合这件装备的成员,有的话,他将得到优先获得权;如果上述的那件装备竟然适合两个以上的成员,那么这些成员必须roll点来决定装备归属;如果装备没有人需要,那么就拿去拍卖行或地摊上卖钱,得到的钱大家平均分配;如果装备分配好了,便按装备价值来向获得者收取金币,这笔钱再分配给团队里每一个人。”
“听起来,当队长的必须很了解游戏里的市场行情啊!”史密斯先生眨眨眼,忍俊不禁。
“是啊,而且如果高中数学总是拿C的话,也是当不了队长的。”清沂也笑起来。“对于有受虐倾向的人来说,当队长是个不错的选择。”
“游戏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所以玩家不需要像上班一样按时登录游戏。如果临时和别人有约会的话,那玩家只好将游戏时间割让出来,可是少了他,团队的编制就不完整,本来已配合好的阵型也会出现很大的漏洞。在现实世界中,如果有员工请假,老板可以随时找人顶替,但是团队不行。每个团队的上限是五个人,这就限制了它自身的发展,无法招收更多成员,在某个时刻或许会因为一个成员缺席而导致团灭。正因如此,才出现了公会。”
“公会是一个特殊的合作关系。它很明显是长期合作,但却是一个松散的集合,对会员约束力不高,多数时间以短期合作存在。当无数个团队结合在一起,就存在着‘替补’——如果出现了打怪前临时缺人的情况,只要从在线的公会成员里找一个就是了,而对方通常也乐意一齐打怪,这就是短期合作。所以,公会是玩家在游戏中所能做到的‘最大集合’,也是唯一可能的长期合作。”
“非常棒,我儿子整天顾着玩索尼的游戏机,要是他也能说出你这番话,我就可以少操点心了。那么,你在游戏中有过什么失败的经验吗?”
“有啊。”
清沂笑着,心里某块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我被背叛了。在一次团队任务中,我被其他成员放弃了。只可惜游戏里不能签订合同,也没有法律来追究责任。”
“看得出,这件事对你影响很大。”史密斯先生咧咧嘴角,也像约翰森导师一样拍拍清沂肩膀。“挫折发生在虚拟世界里,总好过在现实世界,不是吗?”
清沂勉强道:“也许吧。”
约翰森导师站起,走过来:“嘿,约翰,你问完了没有?再问下去我可是要替他收钱的啦!”
“好吧,好吧……”史密斯先生举起双手,苦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才从怀里掏出名片,递给清沂:“我喜欢你,小伙子。这里有上班地址。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呢?当然喽,我不需要你穿西装,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