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尔夫人站在门外,手中举着一盏银烛台,昏黄的火光在她微微含笑的脸颊上留下跳动的阴影。</p>
安森的后颈一凉,惊诧的神色从眼角忽闪而过。</p>
算上最初的四个尸体,这应该是第四次了…对方已经只有一墙之隔,自己却毫无察觉,哪怕在开门的瞬间也是在“看见”对方的身影后才发现异常。</p>
他瞥了眼身侧的费尔·克雷西,发现对方脸色僵硬,整个人怔在了原地。</p>
显然,这个“忠诚可靠”的盟友已经完全废了。</p>
走廊里的贵妇人仿佛并未注意到任何异常,依旧默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两人给出答复。</p>
“我们在找…索菲娅(莉莎),我妹妹。”安森只得给出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借口:</p>
“这个时间,换在平时她早就已经上床睡觉,却还是没见这孩子回来…担心她给诸位添麻烦,就想和德拉科(费尔)大人一起出去找找。”</p>
“哦,原来如此。”</p>
卡米尔夫人恍然大悟,姣好的脸颊雍容一笑:“还请二位无需多虑,索菲娅(莉莎)小姐应该正在顶楼露露的房间…两个小女孩儿初次见面,难免容易忘记时间。”</p>
所以顶楼那个最大的房间,其实是小女儿的卧室…安森内心一动,立刻微微蹙眉:“竟然耽误了您家人的休息,实在抱歉。”</p>
“这样,就请您和德拉科(费尔)大人在这里稍作等候,我这就去把索菲娅(莉莎)叫回来,之后一定会严厉的批评她!”</p>
说罢,不等面色僵硬的费尔·克雷西回过神,神情严肃的安森就独自离开房间,快步朝楼梯走去。</p>
就在他即将走上楼梯的那一刻,背后的卡米尔夫人忽然喊住了他:</p>
“等、等一下!”</p>
尖锐的叫喊声让安森已经迈出的左脚停在楼梯半空。</p>
上一秒还落落大方,雍容华贵的卡米尔夫人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她紧张地死死盯着那只还未落下的左脚,骤缩的瞳孔在微微的颤抖。</p>
安森回过头,故意露出了困惑的表情:</p>
“什么?”</p>
“没、没什么!”</p>
略微收敛了自己的失态,举着银烛台的卡米尔夫人勉强在惶恐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并且目不转视道:“就、就是最好还…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了!”</p>
“只是两个喜欢玩耍的小女孩儿罢了完全没什么可担心的您说对吗?!”</p>
激动且尖锐的话语声在整个公馆内回荡,没有一处停顿。</p>
望着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的贵妇人,依旧保持着困惑表情的安森转动视线,和假装震惊的费尔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p>
正当卡米尔夫人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又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内:</p>
“母亲,路德维希阁下还有德拉科阁下…你们在干什么?”</p>
站在自己房间门前的诺拉微微蹙眉,望向三人沉声道。</p>
“哦,只是路德维希(安森)阁下要去三楼接回索菲娅(莉莎)小姐,我只是想劝劝他。”</p>
不等安森和费尔开口,卡米尔夫人瞬间恢复了原本雍容的神态,没有表露出一丝异常:</p>
“索菲娅(莉莎)小姐和露露很合得来,她难得能够遇到年纪相仿的朋友,玩的晚一些也并没有什么……”</p>
“母亲大人,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不等她说完,诺拉便抢断道:</p>
“索菲娅(莉莎)小姐是路德维希(安森)阁下的亲妹妹,担心自己的血亲是很正常且合理的事情,您擅加阻拦未免是太失礼了!”</p>
“可、可是……”</p>
“没有可是!”</p>
诺拉再次粗暴的打断了母亲,语气依旧冰冷:“他们是客人,是客人就要尽可能满足对方的要求,这是礼貌!”</p>
被儿子训斥的卡米尔夫人神色慌张,完全没有反驳,只是目光仍未离开安森迈出的左脚。</p>
“当然,小女孩儿贪玩的天性在所难免,贸然干涉很容易激起她们的逆反心理。”诺拉突然话锋一转,表情温和的望向安森:</p>
“不如这样——再等三十分钟,我去给她们送杯果汁,她们玩累了也不会特别固执。”</p>
“所以还请二位先行回屋休息,我保证待到明日清晨,可爱的索菲娅(莉莎)小姐会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被阳光从睡梦中唤醒…您意下如何?”</p>
话音落下,安森发现不仅是诺拉,一旁的卡米尔夫人也在紧张的看着自己。</p>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p>
“这么晚了,二位怎么还未就寝?”</p>
贝克的话语声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这位领主的脸色稍显阴沉,眼角的皱纹中似乎埋藏着被打扰了睡眠的气恼:“不是约好明早商讨盟约的事情么?”</p>
“父亲。”</p>
“老爷。”</p>
随着那坚朗身影的出现,走廊内的诺拉和卡米尔夫人纷纷转身行礼,但并未离开原地。</p>
一左一右一后,贝克家的三位成员将安森牢牢的包围了在楼梯前,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p>
寂静的走廊内,安森忽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p>
卡米尔夫人,诺拉还是贝克…三个人,全都穿着脱掉了外套和帽子的正装。</p>
换而言之,从回到公馆再到用餐最后回到各自房间,他们都没有再更换过任何衣物。</p>
刚刚自己没有从卡米尔夫人身上觉察到异常,除了惊诧之外,大概还因为自己和费尔也同样穿着进门时的装束;但自己是客人,而且确实是别有用心才没换衣服的。</p>
怀表已经彻底失灵,但按照之前读秒和窗外的月色也能大致推算现在至少是十二点十几分,最迟甚至已经将近一点。</p>
凌晨大半夜,全家人都穿戴的整整齐齐,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架势?</p>
另外…他们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去三楼露露·贝克的房间?</p>
迎着三双表情各异,却目的相同的视线,安森困惑如故,停在半空中的左脚始终没有落下。</p>
其实更准确的是四双…旁边已经微笑到脸色僵硬的费尔·克雷西,此时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冷汗不断从鬓角冒出的他正用眼神疯狂的示意安森后退。</p>
一眨不眨的眼珠简直像打字机似的,仅靠瞳孔的颤动和收缩就传达了至少两万字的信息——包括并不限于对某位总司令低声下气的恳求和个人污蔑之类的粗鄙之语。</p>
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立刻分散所有人注意力的东西,不然的话…费尔·克雷西的目光四下里快速搜索,疯狂地寻找着一线生机。</p>
突然,某个耀眼的光亮突然映入了骤缩的瞳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