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上。
贾母让人袭地铺满红毡,当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
高台软榻旁另设一榻,榻上铺着新猩红毡,设着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
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姜铎由儿媳邹氏、孙子姜林搀扶进来后,被请了上去坐下。
姜铎坐下后,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母,叹息一声道:“我都老成这样,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大妹子还这样年轻,代善有福啊!”
贾母:“……”
老太太当真一张脸臊的通红,堂下贾政闻言简直茫然了。
这老忘八别不是个老不羞罢?
好在,这老二货没再发浪,又左右细细打量了番荣庆堂,再叹道:“上一回来这荣庆堂,还是景初三年,老夫和代善公联手诛英国公、成国公二党时。代善厉害啊,当年以一人之力,扛下元平六大功臣。一杆银枪,打遍元平七十二勋臣无敌手。我们元平六国公居然挡不住一个白马银枪贾代善!英雄一世,可惜走的太早,不然老夫也不会这样寂寞……和大妹子一样。”
到底没止住骚话。
眼见贾政脸都黑了,邹氏都快没脸见人了,同贾母赔笑道:“我们老公爷也是英雄惯了,所以不大在意小节……”
贾母倒也释然,笑道:“到我们这个岁数,还在意甚么?孔圣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公爷都九十多了,自然也可如此。”
真让他做甚么,他也得做得成才行。
贾母笑道:“老公爷那孙女儿我昨儿瞧了,真真是好品格,不像是姜家人,倒像是我们贾家人。”
姜铎嘎嘎一声怪笑,道:“太夫人,说句让你不中意的话。若不是出了些变故,老夫的英儿,可舍不得随便就嫁喽!贾家虽不错,贾蔷那小猴子也了得,可到底不比代善在时了。”
贾母闻言,强笑了声,岔开话题问道:“却不知,出了甚么变故?”
姜铎道:“老夫隐约得到了些信儿,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是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贾母见他说的唬人,忙问道:“甚么信儿?”
姜铎叹息一声道:“当年我和代善公联手,扫平了英国公、成国公两系,原以为将余孽都已经斩尽杀绝了,没想到老夫前些时日才听说,宣德侯府董家、东川侯府陈家那几家,居然和英国公、成国公两家皆有旧,受过他们的大恩。
隐藏的太深了,且如今即便得了这个信儿,也没甚法子作为。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几十年,没甚了不得的证据了。但人心难测啊,如今董家、陈家、张家又在掌军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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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两家当年做下那事,他们或许未必会记仇报复,可一旦他们果真存下此心,姜家、贾家若不一起防范,那早晚被他们所趁。
这是事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我虽快老死了,可不将此事安排稳妥了,老夫死不瞑目!总不能看着姜家被人抄家灭族,内眷发卖教坊司罢?
旁人不知道英国公、成国公的霸道厉害,太夫人应该还记得。当年和代善公厮杀的最狠的,就是这两家。若不是受了他们的反噬,代善公也不至于早早的就去了……
太夫人呐,这样的事,绝不可再发生!”
贾母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她的确隐隐回忆起了当年,贾代善为了应对英、成二系的围攻,所付出的代价……
若果真有如此死仇旧部惦记着复仇,倒也的确说清楚了,姜家为何这个做派……
贾母被吓了个半死,这还能不能过一天安生日子了?
她老脸发白,问道:“老公爷,那该如何是好?”
姜铎呵呵笑道:“先将你家衔玉而诞的哥儿请来见一见罢。”
……
宣德侯府,董家。
前厅,宣德侯董辅看着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永定侯张权等人沉声道:“看到了么?这就是那位老狐狸的厉害。”
咸宁侯曹泰脾气暴躁,闻言破口大骂道:“那个老不死的老鬼,一句话就让元平功臣处处盯紧我们,怕是连宫里都开始起了疑心。真他娘的见鬼了,咱们甚么时候就成了英国公、成国公的旧部死忠了?
那两个球攮的骨头都化了,他们施下甚么大恩,能让咱们记到现在也要给他们报仇?
老而不死是为贼,老杂毛真真没冤枉他!”
姜家要和贾家联姻,原本姜家快被迷惑不解且愤怒的元平功臣臭骂成狗屎,他们还在看热闹。
毕竟姜家不倒,始终如一座大山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难受。
可谁知道只一夜间,风向就变了。
这些年得权得势的元平功臣,几乎都是喝着英、成两大国公体系的骨血成长起来的。
要说有死仇的,又何止一个赵国公府?
果真董家这些人家是那两家的延续者,那以后报复起来,岂不要往死里整?
姜家与贾家联姻只是面子上很难过去的事,可姜铎爆出来的料,却是能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