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芳闻言,想了想也觉得在理,便出去寻管事的说,未几而归,满面高兴道:“也好!骆管事说,今晚天黑后,趁着城门未关前,妹妹就扮作大人物家的内眷,我们一道出城。等离了都中,咱们就安生了!”
袭人闻言,也放下心来,低下头轻声问道:“如今,却还不知到底是哪位官老爷呢……”
花自芳笑道:“不急,等出城后自然就知道了。”
……
天色入暮。
神京南城右安门城墙上,眺望都中,遍是炊烟。
眼下百姓虽不富庶,但尚算安宁。
进出城门的人已经不多了,城门将领着一队城门卒,也不过在门楼前敷衍虚应。
进出的马车行人,多连看也不看一眼。
门楼内,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背对着门道,坐在条凳上,静静吃茶。
一面屏风拦着茶桌和门道间,让行人看不见屏风后是甚么……
时已入冬,即便桌几下有一火盆,却也聊胜于无罢。
茶水放上稍许,便凉了。
这中年男子也不在意,小口小口的啜饮着。
他身旁还侧站着几个身着常服的大汉,却也是一声不吭。
最让人出奇的,则是在中年男子身边,还坐卧着一条大狗。
大狗通体黑玄,却颇通人性,连叫也不叫一声。
大狗的脚下,则放着一件衣裳,看模样,却是女孩子穿的绫罗衣裳……
天色渐渐变黑,眼看距离封锁城门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中年男子身侧的几名大汉都有些焦急不耐烦了,中年男子仍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焦躁之意来……
直到,一直蹲卧的黑狗,忽地站了起来,开始朝着屏风外狂吠起来……
中年男子嘴角弯起一抹微笑,放下茶盏,双手拢于袖中,站起身来,带人走了出去……
……
扬州,瘦西湖上。
一艘自齐园拖来的最大画舫上,满船灯火通明。
偌大的瘦西湖上,今夜竟只有贾家一家人在上面游弋……
打黛玉起、连探春、湘云、惜春、宝琴并凤姐儿、可卿、平儿等,皆是书生打扮。
香菱带着小角儿、小吉祥并十二官等人,则都是书童打扮。
她们在一楼顽耍,闹的欢实。
贾蔷、黛玉等,则在二楼,透过玻璃窗户,可观瘦西湖上最美冬月夜……
可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水光月色,怎么看都看不够,轻声喃喃道:“如何能想到,还有能看到瘦西湖的一天……”
凤姐儿在一旁笑道:“别说你,便是生在江南的女人,也没几个能瞧着的!我打小在金陵,光听着家里兄弟们见天儿秦淮河不离口,多想去见见,也没见着。”
黛玉和贾蔷站在对面窗前,听闻此言回头笑道:“你可消停些罢,瘦西湖上清一清场倒也罢了。金陵那边,多少名士名儒和读书士子在,果真连那里也清空了,蔷哥儿还要不要名声了?”
凤姐儿讪讪一笑,道:“我就这样说说……”
贾蔷呵呵笑道:“名声又算甚么?那些人和我本来不是一路人,即便不这样做,也没甚好名声。不过去不去且再说,得看时间够不够……”
又见黛玉斜眸觑视过来,贾蔷干笑了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甚么名声?天下读书人里,境界能到先生那一步的,满打满算加起来怕也难超过十个。其他人呢?若说他们都是男娼女盗之辈,或许冤枉他们了。可若骂一句都不是东西,一万个人里受冤枉的也难超过十个。这些道貌岸然之辈口中的名声,我又何必在意?我只在意我重视之人的意见,却不会为其他人所左右。”
黛玉心知他这是在说给哪个听,不过又有些奇怪,无端的,说这些话又做甚么?
且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回说这样的话了,莫非哪里会有甚么变故?
黛玉想问,却见贾蔷与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下,便没有开口,心里却打定主意,回头必要盘问个明白。
正此时,忽地听凤姐儿又道:“可惜了,甚么都好,就是没几个唱曲儿的清倌人。不然,就齐活了!”
这样骚气的想法,自然引来一阵啐笑声。
黛玉笑骂道:“凤哥儿你少兴!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凤姐儿不伏,扬着修长的脖颈道:“那有甚么?清倌人是卖艺不卖身,清白着呢!”
黛玉啐道:“上回蔷哥儿说的还不明白?能来这上面见见景儿就不错了,果真让外人上来看出端倪来,传出去成甚么样子!”
凤姐儿嘟囔道:“刚才说完,名声不重要……”
黛玉狠狠瞪向贾蔷,贾蔷干笑了声,道:“还是先看景儿罢,凤大爷好清倌人,改日我带她单独去见识见识。”
众人大笑起来,笑罢,就见可卿仍仰望着天上明月,轻声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也不知千百年后,这瘦西湖上赏月之人所望之月,是否仍是这轮明月……”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起静静的仰望着天上银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