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山东泉城,巡抚衙门。
山东巡抚罗士宽此刻哪里还有过去威仪凛然的模样,满面灰败的如丧考妣,被两个绣衣亲军按在地上跪着。
和他一同被按在地上的,还有山东布政使曹祥云和山东按察使李嵩,同样面无人色。
但相比于罗士宽的失魂落魄和绝望,曹祥云和李嵩就不那么认命了……
“林相,你纵然身为宰辅,持天子节杖,也不能无旨拿下三品封疆大吏的官帽子!”
“就是,我们乃朝廷三品衣紫重臣,林相怎敢如此相待?”
林如海不理,只是垂着眼帘,淡漠的坐在巡抚大位上,似在等候甚么。
罗士宽似终究还是不死心,抬头道:“林相,白莲妖人丧心病狂,焚毁圣府,屠戮圣人苗裔,我等治民不方,有失察渎职之过。此事上报朝廷,朝廷要怎么判,我等都认了!即便是死罪,也绝无二话。我等自束发开蒙以来,读圣贤书,默圣贤字,习圣贤礼!今日于我等治下,让白莲妖人干下这等绝宗灭祖之业,原也无面目苟活!只求林相能宽容我等数日,待让张梁提山东大营,踏平白莲妖孽,我等必自戮于文庙之前,若违此言,猪狗不如!”
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这样的场面话基本上是张口就来。
且罗士宽已经想开了,若无曲阜惨事,他总还能想法子转圜一二,求条活路。
甚至,还能保住官身!
但曲阜惨案出来,他绝无幸存之理,即便他想苟活,即便朝廷能容他,天下读书人也饶不了他。
他那当军机大学士的亲侄,也饶不了他!
眼下就看,是能将功赎罪,只死一人,还是数罪并发,抄家灭族!
罗士宽不想做宗族的罪人,因为他怕死后,被罗氏列祖列宗唾弃,成为孤魂野鬼。
然而,罗士宽之言,林如海仍未回应。
时间犹如指间沙,一点点过去,大约两刻钟功夫后,十余名绣衣卫急匆匆从后院出来,面色惊骇的对林如海道:“林相爷,我等在巡抚后宅书房内,发现了罗士宽与白莲教勾结的书信,请林相爷过目!”
林如海终于抬起眼帘来,看着面前这位天子亲军,皱眉道:“胡说甚么?罗士宽堂堂一省巡抚,封疆大吏,剿灭白莲教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勾结白莲教?本相是让你们去翻账簿……”
这位绣衣卫百户拱手道:“林相爷,账簿也找到了,记着山东赈济灾粮的去向。不过,卑职还请您过目这几封……”
原本已经懵了的罗士宽突然尖叫一声:“啊!你们陷害我!你们陷害本抚!!”
这哪里是几封信?
这是朝罗家九族脖颈上举起的屠刀!!
更是,让罗家和他遗臭万年的臭粪!!
“林如海!林如海!本抚与你何愁何怨,你竟如此恶毒,你要诛我罗氏九族啊!”
罗士宽如疯魔了般拼命挣扎,要去和林如海拼命。
只是押着他的两个绣衣亲军哪里肯放手?
罗士宽被死死按在地上,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拼命挣扎着,叫骂着,哀求着……
曹祥云和李嵩许是兔死狐悲,二人连连摇头道:“这是假的,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林如海皱起眉头看了罗士宽稍许后,又看向那名为首的绣衣卫百户,沉声道:“王阿大,你可是在故意栽赃?”
林如海南下,身边带着的除了家丁仆役外,还有四百御林军,以及二百绣衣卫。
王阿大,便是这二百绣衣卫的百户。
绣衣卫乃天子亲军,即便是林如海,也没想过和他们有甚么瓜葛,所以有此问。
王阿大忙回道:“林相爷,这些信是从罗士宽书房暗格中搜出来的,当时许多人都看着。”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