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罢。”
养心殿内,黑着一张脸的隆安帝目光如鹰眼一般盯着贾蔷,叫起后,哼了声问道:“昨晚你又折腾甚么去了?”
贾蔷规规矩矩的将袖兜里的两份供书拿出来,戴权见了忙上前接过手后,转呈给隆安帝。
隆安帝拿到手里却没有先看,仍是看着贾蔷,等着解释。
贾蔷便简略的将昨日发生的事说了遍,甚至都没有替贾政做甚么掩饰,不过最后还是分辩了两句,道:“皇上,臣以为贾政和李守中,与常松、傅试、韦铭、李祐等人不同。这二人迂腐是迂腐了些,愚蠢也愚蠢许多,但这样的人,其实还是抱着一些公忠体国之心的。当然,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是非不明,对错不分的罪过。所以臣建议,免了他们的官职,永不录用为上。”
“你建议个屁!”
隆安帝出乎了尹皇后意料的骂了句粗口,这让尹皇后柳眉轻轻一扬,就听隆安帝又训斥道:“朕看你就是得意忘形,恃宠而骄。你还胆敢假公济私,徇私枉法?贾政和李守中是你们贾家的人,你就网开一面?”
这方面确实理亏,本也没指望瞒过隆安帝。
贾蔷干咳了声,道:“臣,这一次的确是有些假公济私。但皇上,不是臣狡辩,只是若此二人果真包藏了祸心,那臣绝对不会放过他们。道理很简单,臣早就和贾政出了五服之外,虽是同宗,但分家几辈子了,关系实在一般。当初臣被贾珍迫害时,也没见哪个出来帮臣。李守中就更不用说了,连话都没说过。所以,臣犯不着冒着担负悖逆大罪的风险,替他们藏匿罪过。
只是臣发现,这二人纯粹是读书读坏脑壳的愚人,所以才认为没必要和他们较真儿。当然,若想抓他们,随时都可以。
因为他们都是小角色,可以对付,但常松、傅试和他们背后之人,才是真正的阴险。
皇上,那韦铭如此做派,臣不意外,他本就是奸臣。可是忠顺亲王李祐,此人看似大忠,实则大奸大恶,又身居要位,皇上,不可不防啊!”
“说话小点声!”
隆安帝一宿未睡,这会儿再听到贾蔷慷慨激昂之声,只觉得震得脑仁疼的厉害,隆安帝捏了捏眉心,道:“贾蔷,朕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国丧。其他的事,暂时无法一一理会。所以此事,朕就交由你去处置,李祐、韦铭处你先别管,先将其他各处风声压下来,出手要果断,尤其是国子监绝不能乱,务必使监生们不受奸逆蒙骗,你明白了么?”
听起来,似是让他干脏活的样子……
呵呵,这怎么可能?
贾蔷眨了眨眼,轻声道:“皇上,臣是五城兵马司的主事,怎好办这样的大事?昨儿也是赶到跟前了,为防止那起子小人今日来捣乱,所以才提前动了手,已经是逾越了规矩。所以真不是臣不肯为皇上分忧,实在是臣,不合适啊。”
“大点声!蚊子一样嗡嗡叫,没吃饭么?”
隆安帝居然只听了个模糊,心里气了个半死!
让他小声点,却没让他学蚊子叫!
贾蔷也郁闷,这声音怎算是蚊子?敢情这位至尊耳背,身体有点虚啊……
念及此,他目光下意识的瞟向了一旁的尹后。
尹皇后见贾蔷脸都青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抚道:“贾蔷,皇上这两日事情太多,昨儿一宿都未合眼,对你已经算是和颜悦色了,方才李景、李暄他们才被骂的狠呢。只是你如今也大了,眼下形势也大不相同,昨儿个你能主动为皇上分忧,皇上心里也是高兴的。如今朝廷百废待兴,诸事方兴未艾,正是你们这些俊杰年轻人大展拳脚的好时候,怎好推脱差事?你可莫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一片厚望呢。”
贾蔷道:“娘娘,臣虽然无颜和臣之先生相提并论,因为他老人家是真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贤名之臣,但臣也不是推诿皇差的无担当之人。只是臣确实没甚权责……”
尹后转身对隆安帝笑道:“皇上,可曾见过敢这样同您要权之人?”
隆安帝眯着眼侧眸审视了贾蔷两眼后,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你还是绣衣卫千户么?正好先前被你杀掉的那个千户还没补上去,你去领了这个差事罢。”
贾蔷心里一惊,忙道:“皇上,臣真不是在要官,只是一个兵马司都指挥,臣已经着实忙不过来了……”这可是干脏活的差事,借名头行些便利使得,却坐实不得。
“你就整天忙着带一群丫头去洗温汤?”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冷冷说道。
贾蔷:“……”
见贾蔷楞在那,似很有些出乎意料,尹后掩口笑了起来,道:“旁人只嫌官小,你还嫌官大?正如你所说,你先生林如海真真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也看在眼里,所以才拿你当自家子侄一般对待。你若是一心偷懒,不想为皇上办差事,那不仅辜负了皇上的厚望,也会让你先生失望。”
这话倒也在理,隆安帝能拿贾蔷当子侄般随意相待,而不只是冷冰冰的君臣规矩,的确是看在林如海的面子上,和贾家关系,不算很大……
贾蔷点点头,表示明白,他想了想后,禀道:“这差事,既然皇上已经吩咐了下来,臣自然责无旁贷。只是臣真不是推诿,原本确实没许多功夫,臣打算近来,将整个神京东城大清扫一遍。”
隆安帝闻言,皱起眉头道:“你还没把东城清扫利落?你还想怎么折腾?”
就他所知,都中旁处倒也则罢了,独这东城,真没甚么帮派恶霸存在了。
让兵马司和金沙帮一明一暗,经营的很是密实……
再清扫下去,莫不是该想刮地皮了?
贾蔷闻言面色却有些不大自然,解释道:“皇上,臣说的清扫,就是清扫……”
他做了个扫地的动作。
隆安帝:“……”
尹皇后:“……”
隆安帝眉头紧皱,总觉得和这小子说话愈发费劲,思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清扫东城是这个意思?
该不是头脑有毛病,缺心眼罢……
不等隆安帝和尹后发问,贾蔷就解释道:“皇上,城里除了几条主街道铺的是青石板路外,其余大部分街道,仍是黄土铺路。尤其是外城民坊内,许多胡同都是污秽不堪。就是东市里面,也有许多商铺将污水肆意乱倒,臭不可闻。冬时不要紧,可眼下春来,若是不注意,必有时疫发生。
皇上既然委命臣为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臣就想做的称职妥当些,所以准备让所有的五城兵马司丁勇并帮闲,在东城进行为时一个月的大清扫。谁不动手,谁不愿为百姓做事,就脱下衣裳走人。
另外,还准备对东城各商铺每月收取少量的卫生银子,用来雇佣一些贫困百姓,一起进行清扫。
东西二城洒扫完,再清扫南北二城,因为南北二城要更脏更难许多,此为先易后难之谋也。”
“哼哼哼!”
隆安帝生生被这厮给逗得笑出来,这也叫谋?
虽然今时今日,他绝不该有分毫笑脸,好在随即隆安帝就反应过来,敛起笑容后,瞪了贾蔷一眼,不过心里对贾蔷却是真的满意,道:“朕原以为,你只会一味的好勇斗狠,少年气盛。没想到,竟有此安民之心。罢了,那绣衣卫千户……你仍挂个名,便于行事。你还年轻,过早掺和其中,原也非好事。你就好好清扫你的街道罢!等国丧结束,朕要看你的成效,若只是一味的扰民,朕不饶你!”
谁料贾蔷却又道:“皇上,臣虽不用担负绣衣卫千户的实职,但臣保证,京城百姓的民心,绝不会让奸邪之人给带歪了。市井坊间,绝不会出现污蔑皇上之言。”
隆安帝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问道:“你有甚么法子?贾蔷,你不要胡来。”
果真让这小子抓几个衣紫大员来,朝廷非得乱了套不可。
对于来势汹汹的非议,连他都只是准备借着贾蔷提供的供书,派人去狠狠敲打警告荆朝云、罗荣、何振一番,让他们适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