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大笑道:“论起来,他也就比宝玉大个二三岁,不过素日里太有能为,办得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谁还想着他是个孩子?”
王夫人也轻声对贾蔷微笑解释道:“若只是外面霜寒倒也罢,我虽娇惯宝玉,却也不在这一点。只是到了宫里他也没地去,只能在外面熬着,果真吹一整天风,怕是熬不住。哥儿你有公事办,去哭完灵,便去忙正经事了,不必守在那……”
贾蔷却还是摇头道:“那也不成,明儿寅初我就得去衙门,安排妥当后再进宫,比你们早走一个多时辰呢。这样,宝玉先护着你们去宫里,等我进宫哭完灵,出来接他去兵马司衙门。晚上再哭灵时带过去,正好一起接老太太、太太出宫。”
王夫人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不过想想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贾母见宝玉实在不高兴,犹豫了下,却又道:“要不,从族里寻几个人来?”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看宝玉,声音轻淡的问道:“宝玉,老太太说用不得你,让从族里选人代替你,你怎么说?”
光听到这声音,宝玉就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再看向贾蔷的眼睛,只见其目光仿佛在看一陌生人般。
宝玉虽然常常叫唤贾蔷欺负他,但他心里还是清楚,贾蔷虽有些事看不惯他,但仍一直将他当朋友,大都是在与他开顽笑的。
若果真厌弃了他,贾蔷直接不让他去东府,他又能如何?
可眼下,宝玉却看得出,贾蔷是真的生气了。
宝玉自忖,若他今儿敢说出,让族人代替他,那往后贾蔷怕是再不会拿他当朋友了,也再不会看得起他了。
因此虽然心里十分不愿奔波,只想在家里待着,但眼下却不敢说出个不字,不无幽怨的看了贾蔷一眼后道:“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贾蔷扯了扯嘴角,见贾母瞪着白眼看他,也懒得理会这个糊涂老太太,就要告辞,却见贾政又到来了。
贾蔷颔首致意后,见贾政面色不好看,便以为是累着了。
贾政不过区区五品下官儿,在京里还没金水河里的王八大,林如海可以入乾清宫,可以入太和门,总还算有个遮风的地儿。
可贾政只能跪在乾清宫前的广场上,跪在那哭一宿,这滋味自然销魂。
贾蔷劝贾政道:“二老爷若是实在受不住,告个假也是可以的。”
寻常官员绝不敢告假,因为那是要丢官的。
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考了一场又一场,连命都要搭进去半条,最终所求者,也无非是一个官字,又怎舍得丢掉?
但贾政不同,在官场上面,他还是很佛系的。
再加上他身为贵妃亲父,荣国公嫡子,告个假的体面还是有的。
只要第一天和出殡那天别少就成……
但是贾蔷万万没想到,贾政所言之事,并非如此,只见贾政不无激动的看着他,大声质问道:“蔷哥儿,我听说太上皇并非寿终正寝,是为奸逆邪祟所害?是不是如此?果真有人为了大权,连天理人伦都不顾了?!太上皇是被生生毒……”
贾蔷闻言面色骤变,懵了懵后,看着贾政沉声喝断道:“二老爷住口!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你先别急着开口,我现在是以贾家族长、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和绣衣卫千户的身份在问你,这些大逆不道的混帐话,到底是哪个给你说的?说话!!”说到最后,声音中已满是震怒。
贾蔷这突然翻脸,不仅让贾政激动的怒气一滞,有些懵,也让贾母等人唬了一跳,贾母忙站起身来,急忙劝道:“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蔷哥儿,这是贵妃和宝玉的老子!”
宝玉却不无崇拜的看着贾蔷,居然敢这样和他畏之如虎的老子说话……
然而贾蔷并没有就此作罢,他用极肃然的眼神盯着脸色铁青的贾政,一字一句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在说甚么?二老爷你疯了不成?!你若是果真不想活,想给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当刀作死,以全你心中所谓的大道,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宗祠后面,贾敬那蠢货正等着你呢!!”
这一刻,贾蔷脑中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原以为原著世界里忠顺亲王李祐和隆安帝不对付,是反派,所以在原著世界里,才会和贾家敌对。
如今看来,狗屁!
居然是贾家这群没脑子的蠢货,站到了反面去。
忠顺亲王李祐,反倒是隆安帝的人。
贾蔷是真没有想到,贾家居然还出来一个卫道士,要为太上皇鸣不平!
真是见他娘的鬼了!
不过再想想前世曹公家族的历史,他又似乎能理解一些。
因为曹公所在的家族,不就是一直努力站在“正统”一边,最后才被连抄两次家,落了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境地么?
他原以为贾敬、贾珍、贾赦之流是贾家的祸根,却没想到,连贾政也是祸根之一,还是一个大祸根!
……
PS:曹公家族,江宁曹家,在九龙夺嫡中,先站太子,太子被废后站八阿哥,八阿哥被废后又站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也玩完了,雍正登基后,他家居然站废太子之子弘皙,因为认为这位才是元出嫡孙,最终显赫江南六十年的曹家,彻底完犊子。神一般的操作,有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