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间,朱琏进来,道:“郎君,官家来了。”
赵佶来了?
心中一惊,赵桓就要挣扎着起来。
虽然储君之位稳固,然而若是不小心一些,却也不是不可能被废。
当道朝堂的蔡京之流,都是阿谀奉承之辈,哪怕不符合祖制,也绝对不会违逆赵佶的意思。
所以,赵桓必须小心一些。
这也是太子的困境。
行事之前,必须征得皇帝的同意,起码要符合皇帝的心意,万万不能惹得皇帝太过不快。
万一被废,那真的是万劫不复。
前车之鉴很多。
武帝年老昏聩,被小人蒙蔽,大兴巫蛊之祸,太子刘据被构陷涉及,不得不矫诏起兵,失败自杀。
隋文帝太子杨勇过于张扬,惹得杨坚不喜被废,欲求一面而不得,杨广登基后立刻拟诏诛杀。
唐太宗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行事乖僻多行不礼,因此被废,虽得唐高宗李治优待,却也郁郁寡欢而亡。
那么多例子,由不得赵桓不小心一些。
挣扎未起,便见一中年大帅逼走了进来。
一身绛纱袍,未曾着冠,端的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显然是当今皇帝赵佶无疑。
赵佶还没死,庙号也尚未出世,徽宗的称呼自然是不合制的。
“大郎,可曾无碍?”
话音未落,赵佶便已经到了近前,压下赵桓,继续道:“你大病未愈,何必在意那些俗礼。”
赵桓趁势躺了回去,以手扶额,道:“儿臣修身不谨,遭此病灾,累使父皇忧虑,实无颜……”
“病厄乃是寻常,大郎何必自责至此?”赵佶拉住赵桓,温声打断了他的表演。
“本以为恭孝太子事重演,喜得大郎无恙,实乃苍天庇佑,当大赦天下,以示感激。”
“多谢爹爹。”赵桓果断变了称呼。
恭孝太子乃赵光义二子赵元僖之追封,其人便是二十多时忽得恶疾,不治身亡。
至于大赦天下,乃是皇室祈福、感激上苍的最高级手段了。
因为其病愈而大赦天下,可见赵佶对他的爱护,真的是情真意切。
讲真,赵桓十分感动。
但是毕竟换了个灵魂,那种濡沫之情是没有的。
而且,赵桓想搞出一番事业,最大的阻力,就是眼前慈爱无比的父皇。
应对靖康之耻,首要是军队。
京畿河北各路禁军难堪大用,肯定是要重新整训的。
以赵佶贪图享乐的性子,在不知道未来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同意把钱挪用的。
至于掌握军权,那更是不用想。
唐之前的太子乃是高危职业,概因在于太子自己浪,惹的皇帝猜忌。
而太子之所以能够浪得起来,是因为有资本。
太子东宫属官,实乃一个小朝廷,而太子六率,也是纯正的军事力量,且规模不小。
到了宋朝,东宫制度名存实亡。
各个属官都是朝臣兼任,且大多空缺,目下,赵桓的东宫中只有一个兼职的太子詹事。
至于其他的,一律空缺。
六率是没有的,只有半都亲卫,仅仅五十人而已。
这么点人,莫说应对亡国危机,便是想篡位也不够。
在朝堂上,太子更是吉祥物一只,可以发表意见,却别想参与决策。
所以,想发展自己的势力,实在千难万难。
不过再难,也要找机会进行。
反正赵佶是指望不上了。
这个皇帝界的艺术家、文学家、画家……真的是干什么都很出色,除了做皇帝。
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金兵围城时直接甩锅。
关键在于,赵佶自己是没这个觉悟的。
人生错觉,我一直干的很出色,在青楼天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再差,也是皇帝,肯定不会让赵桓掌握太多权力的。
这无关于父子亲情,只是掌权者的本能。
对此,他可能不觉得是限制,而是爱护。
与其让太子浪的飞起,伤了父子和睦,不如老老实实的,免得难做。
赵桓心思不属,对答多有不当处,好在都是些家常话,赵佶只以为他大病初愈,神思倦怠的原因,倒是未曾见责。
“你醒来不久,还要静养才好,待得大好,再来见吾不迟。”赵佶说道。
“多谢父皇体谅。”赵桓暗暗自责。
面对皇帝还开小差,实属不该啊。
“行了,吾走了。”赵佶起身道。
赵桓半撑着身体道:“恭送父皇。”
“你啊你……”赵佶指着他,摇头笑道:“大病一场,虚礼却多了许多,何苦来哉!”
赵桓笑了笑,没吱声。
这时,朱琏拜道:“父皇且慢,儿臣有话说。”
赵佶虚扶一下,道:“有事说事便可,无需行礼。”
朱琏道:“太子大病初愈,不宜进学,恳请父皇体恤,免了近日的功课才好。”
“此乃应有之意,不必多说。”赵佶摆摆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