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拿起被丢在桌上的一本书来看,却是全然心不在焉,一头想着载湉学英文应该是光绪二十年之后的事情,而现在才光绪十五年。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一头又觉得载湉学的那些如果放在现代来看,其实并不太难,只是载湉的语法理解错了而已,清朝对于英文的教学远远不及现代专业,肯定没有系统的语法归纳课程,况且英文和中文的使用习惯本来就不一样,根深蒂固的半文言思想也确实是载湉学习英文的阻碍,但以我十多年学习英文的经验来看,全文言文的使用规律倒是跟英文有些许的异曲同工之妙,却可惜清朝人写的文章已经和我所说的全文言文大相径庭了。
但想是这么想,我总不能上前教他什么是语法,告诉他从句包含名词性从句、定语从句和状语从句吧,就连受过英美教育的两位国子监的老师都没整理出来的东西却被我归纳出来了,不是很奇怪吗?载湉如果问我怎么会知道,我又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小会儿,他终于说话,“你准备要在椅子上坐多久?”
我愣了一下,缓缓放下书,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奴才看皇上正为了学习英文而烦扰着,实在不敢出声。”
他一笑,又一叹:“是,”眉头轻轻一蹙,“你说这些西洋人说话怎么那么奇怪?朕熟习满文、汉文、蒙古语等多种语言,没一个是学来这么废人功夫的!”
我起身走近,躬下身子问:“皇上可相信奴才?”
载湉的手轻轻柔柔地拉过我的手,摩挲着说:“当然。”
我微微点头,悠然伸手指了指案上被翻得横七竖八的书卷,问:“这是国子监给皇上留下读的?”
载湉轻笑道:“要是仅仅是给朕读的,朕就没这么烦了。”
我问:“那是什么?”
载湉道:“是国子监的两位给朕今日留下的功课,明儿还要交。”
我笑笑,颔下首,眼睛在那些英文句子上面徘徊着,先在心里细细翻译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之后,才道:“这上头写的是英国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创作的一部喜剧——《仲夏夜之梦》里头的几句经典对白。不过,国子监也真是够想着法子的为难皇上了。”
载湉手掌一颤,盯着我问:“怎么说?”
我道:“国子监是不是要皇上自己选出其中完全正确的几句对白?”
载湉眉梢一扬,“珍儿怎会知道?”
我暗笑,一般出题不都是这么出的么,跟我做过的选择题比起来,倒也不算多么刁钻,再怎么说,我也是过了四六级的人,“珍儿猜的。”
载湉问:“猜?”
我道:“其实不瞒皇上,珍儿能看得懂上面写的英文,所以,很容易就猜到了国子监两位老师的用意。”
载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欣赏而又迷惑,“珍儿如何懂得?”
我微笑说:“奴才自小跟着伯父长善待在广州,广州比起紫禁城民风民俗都要开放许多,自然也遇到了一些有识之士,才有幸学了一些不一样的知识。”
载湉又问:“何以志锐不曾懂得?”
我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珍儿就是比较喜欢西学罢了。”
载湉点头,喟然道:“不过你哥哥志锐的文章写得也的确好。”
我心里想,八股文放在现代谁都会写,有什么难的?嘴上却道:“是。志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喜欢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