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正因为是时代特征,那男人的父亲也明白儿子着急责备的意思,只是说着:“哪里想到抽个烟门关了,铁门啊,风也吹的动。”
“哎呀!这边的风大,楼道的风特别大!你抽烟在阳台抽就可以了,跑门口干嘛!”
“娃子说烟袋锅臭……”
这世界有大花那样的父母,也有尽量不花子女钱,不到特殊情况不开口的父母;有缺乏同理心的老人,也有在意小孙子感受的爷爷……
陈问今走的远了,后面的对话也就听不清了。
只是这些对话,他听着就跟记忆里,他爷爷奶奶过来住的时候差不多,关键词都是一样的。
如陈主这般,从穷乡僻壤走出来,安了家,都会把父母接过来住,想弥补多年不在父母身边的遗憾。
但可惜的是,完全是两种生活节奏,尤其鹏市的发展太快,老人过来了,体感大概类似从古代突然拉到现代,怎么能适应?尤其上了年纪的人,很难适应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比如在农村大门总是开着,除非出去串门或者晚上睡觉,否则基本都开着;又比如邻里之间随意串门走动;做饭从烧柴变成了用煤气灶,洗澡从用热水擦身体变成了用花洒冲,进屋要脱鞋了,房子的空间不及农村几分之一大了,吐痰要往垃圾桶了……
陈问今记忆中,未来他奶奶在城市生活了很久,洗澡仍然接受不了用花洒,其实很简单,难的是在心理上接受长期习惯的转变。
是啊,太难了。
国家发展的太快,老一代生于封建时代灭亡之后,环境里还留着封建时期的一些习俗,然后就是多年的混乱,政权的更替,新国家的稳定运作……这些变化之多,是好几种不同的时代啊!
人老了,突然又进入了知识体系完全无法理解的,现代化生活方式里,他们完全连一点理解的常识基础都没有。
陈问今有时候会想,他老的时候,世界又发展成什么样了呢?那时的他如果还活着,是否也会面临旧有的知识、甚至常识体系完全无法理解新科技的无助?
陈问今走上四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楼梯扶手的柱子,打着呼噜,睡的很香。
陈问今哑然失笑,坐在楼梯上,回想着记忆里的情景……眼前这画面,是见过的,但忘记是哪年哪月了。
其实陈主喝醉成这样的时候不多,也就三五次吧,睡楼梯,睡楼下草地,也亏得他到底是回了小区,如果是路上,不定就有夜晚还浪荡的混混们掏了他的钱包,拿走他的手机,车钥匙也许会放过——因为不会开。
陈问今坐那打量着陈主的醉态,对比着记忆里他未来开始变老的模样,有点伤怀……
“爸,回家睡。”陈问今拍着陈主,把他胳膊架肩膀上,陈主迷迷糊糊的睁眼看着他,说:“我睡会,睡会……”
“回家睡,你在楼梯间。谁送你回来的啊?”陈问今怀疑是女人,如果是男的,一定会送陈主到楼上,也只有女的,陈主的同事朋友才不会一起回来,再看车钥匙在腰上,那就还是个会开车的女人了。
“不记得了……哪个送我回来的?”陈主眼里全是醉意,走几步就又要睡着过去,又得喊两声,这么扶回家了,陈问今累的一身汗。
陈母责怨着,一起把陈主扶回了房间,看他躺着睡的呼噜声阵阵,气的打了陈主一巴掌,反正这种状态的陈主,被打是不记得的,说过什么也不记得。
“我去洗澡,一身汗。”陈问今回房找睡衣,陈母就说:“我先去打盆热水给他擦脸洗脚!老是灌酒灌酒,灌的醉醉的,他自己往床上一倒什么都不管了,麻烦都是我的!”
设身处地的想想,是挺烦人的,莫可奈何的应酬就不说了,吃喝局还这么没分寸实在说不过去。
陈问今洗完澡出来,发现有未接电话,王帅打过来的。
“干嘛呢?”
“猜猜我在哪。”王帅神秘兮兮。
“反正不在我家楼下就对了。”陈问今都懒得走去窗户旁,听王帅那透着得意的语气,估摸着就跟坦克有关。
“我在小区门口对面的发廊旁边的便利店里,一边喝水一边等着坦克跟里面的小姐玩。”王帅充满成就感的说:“坦克找我聊,顺利的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他已经明白了我的好意,决心只玩女人不谈情!从此发廊酒店是他的温柔乡,挥泪话别爱情。这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这真是一个值得哀伤的消息。只有睡觉才能帮助我迅速消化,晚安。”陈问今挂了电话,倒在床上,知道这世间,从今天开始又少了个纯情的男人。
于世界而言,这微不足道。
对于认识坦克的人而言,心中却少了一份明媚,多了一份浑浊,甚至是黑暗。
那些好的,不好的,灰色的,就是这么在无形中感染着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