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今从开始就不信她的说辞,或许她母亲会在压力大的时候打她骂她说些嫌恶她的话,然而,那么多年都没抛弃她,怎么可能后来不回来找她?至少也见过面,给她留过联系方式,绝没道理突然能对一个辛苦养育多年的女儿冷酷绝情,尤其母女分开的原因还是火龙,那就更没道理了。
陈问今没有回头,背后摩托车的轰鸣声也消弱了下去。
这之后火姐会如何抉择,那是她的事情,她的人生和未来。
陈问今坐上计程车,看着窗外的夜,并不知道记忆里惨死的火姐和被枪毙的小霸未来会如何,但他想,正因为不知道,他今天做的只能是对于此刻而言的正确事情……
火姐抹去脸上的眼泪,却又湿了。
她本没有那么喜欢谁,因为,她从小对男人有的只是憎恶。
她的父亲,以及伤害她母亲的无数男人带给她的,都是讨厌和憎恨。
她喜欢让异性爱上她,享受捕猎的成就感,然后再在对方动情的时候无情抛弃,那会给她带来报复的快感。
就好像,她替母亲惩罚了世上的男人那样。
回到空旷的屋子里,火姐喝着酒,想着陈问今,还是觉得难过。
她其实也觉得他说的对,难过只是因为没得到和已失去,因为根本没有积累感情的时间沉淀。
但是,还是难过啊!
火姐看着座机电话,一地的空酒瓶,她却仍然清醒,因为她遗传母亲,很难喝醉。记忆中唯一的酒醉,是她小时候,一次母亲被客人虐打,崩溃买醉时,突然叫她也喝,逼着她一起喝,嘴里说着:“反正我们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痛苦,一起喝死拉倒!早死早投胎!”
那次她醉了,醒来时,在诊所,她母亲陪在一旁。
她母亲是不会醉的,火姐那时候觉得,母亲其实是想让她醉死,可是,既然她醉了,她母亲却又没继续灌酒,还带她去了诊所。
一时想她时,最后却又想她活。
人为何如此复杂?
火姐不知道,但她知道人就是很复杂。
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弄懂了的时候,又碰上了个完全理解不了的陈问今。
火姐拿起座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很轻柔,轻柔的,不像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
“你说,人为什么那么复杂?简单点不好吗?变来变去,有的这样,有的人那样,搞懂了这样的,又搞不懂那样的,很累很烦!你也是,以前明明是那样的,离开我了,又结婚了,跑回来再找我时,突然就变成另一个人了!还说什么想让我跟你去三水开始新生活,突然变成那样,跟学校里那些好好学习的傻叉似得……”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听出火姐状态的不寻常。
“扑街老爸死啦,被人捅死啦。你嘴里的死垃圾,害了你又害了我的那个死垃圾被人干掉啦……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该做什么,晚上去小霸那差点被欺负,还好有人救,这里没有依靠了,没人会保护我了,只有仇人,好多好多想欺负我的仇人……”火姐哭着,说着。
“家里呆着,哪里都别去,我买最早的机票过来。以后我们还一起生活,你跟他相处的习惯呢,我们一起住;相处不习惯,他早就说了,对面的房子可以腾出来给你住,他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愿意拿你当亲生的照顾。至于那个人渣,他死了我真觉得是好事,反正即使不是死在外面就是死在牢里,他不在了你也可以开始新生活了,以前我只会生你不会养你,这几年我跟丈夫学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只要你愿意抛下过去重新开始,一定会过的很幸福。”
“那我等你……”火姐挂了电话。
她困了,就那么躺在沙发上沉沉入睡……
天亮的时候,应该会有新的开始吧?
但此刻,天还没亮。
修车工修哥在陈问今住的小区里面,以及附近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入口的电话亭里守着,等着不知道何时才会开回来的那辆车。
已经凌晨时分了,修哥等的无聊透顶,但想到事成后能分的几千块钱,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通宵几天就能挣出回家盖房子的钱,无聊又算什么?
“我X!这些臭小子到底开车去哪浪了?凌晨三点了还没回来?”修哥的烟都抽完了,之前他吃了份炒粉,本来卖粉的会做到凌晨三四点,结果来了城管,现在修哥还想吃,附近却找不到了,又不敢走远,怕车突然开了回来。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修哥第一次干这种活,本以为容易,现在才知道卖车的老板干嘛分钱给他,因为卖车的老板不愿意受这份罪了,这点钱不值得他遭罪了!
陈问今回去时,包间里已经只剩桃子和阿豹了。
看阿豹的模样也是喝多了,明摆着不宜开车,迪送完林回家后他也没再过来。
上了车,阿豹和桃子在后排。
陈问今刚起步,就听见阿豹醉醺醺的冲桃子命令说:“来,给老子吹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