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父老乡亲群情汹涌,音量当然也是越说越大。
戴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想要开口,对上吕海正、韦共舟冰冷的审视目光,刚刚昂起的头颅又低了下去。
在西堂失火这件事上,就算形势对他万般不利,他仍可以底气十足,但在戴启展强抢民女这件事上,他自知理亏。
立在一边的陶新月沉着脸,脸色已越来越差。
当然,脸色最差的,还是跟在成雪融身后、被帷帽遮去了面容的百里云帆。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她设下这么大一个局,原以为可以请君入瓮,谁知道这乌步昂不但让她受尽屈辱,更单凭一张嘴,就折了她整整一个西堂!
她好恨呀!
“是他!是他!爹,就是他!他偷袭我,扔我进猪圈,断我手脚,放蛇咬我,还想要杀我!爹,你要为孩儿报仇,为孩儿报仇!”忽然,又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传来。
这次没有人挪步,没有人让路。
众人伸长脖子,望向声来之处,望向陶新月身后。
是戴启展,他已经被采薇带到了稍远的地方,也攒了些力气,所以直到此刻他才认出了成雪融,一认出来便怒火中烧,嚷了起来。
可他控诉的话音刚落,站在成雪融身后的夏枯草就呀了一声,也嚷了起来:“金姨娘,那是金姨娘!”
“先生,先生,你快来看看,这是金姨娘啊!”夏枯草在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尸旁蹲下,惊慌地喊着成雪融。
成雪融脸色大变,走过去一瞧,啊了一声,顾不得脏污,扑倒在那女尸之上,哭了起来。
“金银花,哎呀我的小心肝金银花……”
“咱第一次见面时,你才八岁,那时你就说了,你会一直陪着我,陪到你八十岁的……”
“你才刚刚怀上咱的小宝贝,你还没给咱小宝贝想个响亮的大名,你怎么就食了言,怎么就抛下我去了呢……”
成年男子的眼泪,往往比女子的更能打动人心,人群里便有人跟着低低哭了起来,还有人在骂。
“叫你别乱说话!什么一尸两命,瞧,一大一小就这么叫你给说没了吧!”
“这……我这好冤枉呀!强抢民女的又不是我,这一尸两命的罪过,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一听这话,吕海正、韦共舟两人冰冷的眼神便从近处的戴充身上转移到远处的戴启展身上。
戴启展似乎这才想起是自己抢人在先,缩了缩脖子,忽然又醒悟过来,指着乌步昂大嚷:“他是纵火的凶手!西堂的火是他放的!”
成雪融原本伏在“金银花”身上哭着,听了这话,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盯着戴启展,怒声反问:“戴公子这话,是说我杀了自己的侍妾和骨血吗?”
“我承认,你抢走我怀有身孕的侍妾,又打伤我的家丁,我对你恨之入骨,但我不过区区账房先生,拿笔写字我可以,舞刀弄枪不在行!”
“我打不过你,我息事宁人,我来只想跟你要人,我什么都肯忍啊,可你此刻还来血口喷人,说我放火烧你堂口!”
“我倒想问问你,我饱读诗书,难道会不懂投鼠忌器的道理?我既知金银花被你抢走,又怎会去你住处放火?万一将她烧死……”
“呵呵,她已经死了,我的解语花,我的开心果,我还未见过面的孩儿,都已经死了……”
成雪融声泪俱下的表演成功挑起了吕海正、韦共舟和围观乡亲的悲愤情绪。
“哦,是强抢民女,害人一尸两命,再加上血口喷人,诬陷脱罪啊。”韦共舟道。
“哼,戴堂主,令郎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恭喜你戴门有幸了!”吕海正道。
戴充被两人这不阴不阳的话给说得面红耳赤。
陶新月似乎怕吕海正对着戴充再说出什么来,立刻喝道:“来人啊,戴充教子无方、教徒不严,戴启展强抢民女,又阴差阳错害人丧命,即刻撤去戴充西堂堂主之职,并将戴充、戴启展父子押进寒牢。”
“夫人!”戴充失声喊道,不可置信地看着陶新月,“夫人,你怎能将展儿也……”
陶新月当即斜了他一眼,他立刻顿住。
陶新月又转向吕海正、韦共舟,问道:“堡主一心习武,懒理俗务,闭关前命妾身代理堡中事务。如今西堂出了这样的大事,妾身这样处置戴氏父子,二位堂主可有异议?”
韦共舟拱拱手,并不说话。
吕海正则道:“也可。只是西堂百废待兴,堂主之位不宜空悬,不知夫人……”
“慢!”忽然一声厉喝,打断了吕海正的话。
又是成雪融。
她说道:“原来三位,便是百里堡的堡主夫人,以及东堂、南堂二位堂主。”
“哼,你们百里堡果然仗势欺人,我妻儿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啊,你们呢,你们就把那杀人凶手关进牢里,然后就开始盘算着怎么再建一个西堂、怎么选个人出来做堂主,怎么重振你们百里堡的威名,是不是?”